寻秦记(改编版)(卷18)


第十八卷
              
第一章、太后离宫
  项少龙刚进入城门,便接到小盘的谕旨,立即进宫见驾. 小盘正在内政厅与
吕不韦、昌平君等一众大臣议事,项少龙在书斋枯等了半个时辰,小盘才议完事
来见他。坐下後,小盘微笑道:「师傅是否认识冯劫这个人,他就是专责我大秦
律法的大夫。」项少龙以微笑回报道:「为了甚麽事,储君会特别提起这个人来
呢?」
  小盘淡淡道:「此人颇有风骨,又不畏惧权势,连寡人他也敢出言顶撞。只
是不知他是否受了《吕氏春秋》的影响,竟忽然批评我大秦律法过於严苛,殊失
圣人教化之义. 」项少龙讶道:「如此说来,储君理应很不高兴才对。为何说起
此人时,反有欣然之意呢?」
  小盘哈哈一笑道:「师傅最了解我了。只因此人说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却非
全无道理。例如他指出各国为君者,每根据形势变化,随时发布新政策,朝令夕
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从,犯者则因法出多门而得授其奸,这确是正论。
所以法令必需一统,舍此再无强国之术. 」项少龙呆望着这快满十八岁的未来秦
始皇,心涌敬意,这并非因小盘把握到律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那容纳谏言和批
评的胸襟。
  小盘又低声道:「我初时还以为他投向了吕不韦,可是见他说话的轩昂神态
颇肖师傅你,後来又拿着你的盗贼申诉书严词诘问吕不韦. 才知他只是像师傅你
的不怕死。哈!此人虽不宜掌律法,但却是当御史大夫的好料子。」项少龙吃了
一惊,这岂非令李斯好梦成空吗?忙道:「储君最好三思,李长史亦是个合适人
选. 」
  小盘摇头道:「若说合适,最好由师傅你来担任。你听过李斯正面顶撞过任
何人吗?论识见,李斯十倍胜於冯劫,而其刑名之学,比之商鞅亦有过之而无不
及。故他最合做由他创出来的三公九卿里廷尉一职,出掌律法。而寡人亦可藉他
之学,统一和强化全国律法,为将来一统天下打下坚实的根基。」项少龙为之哑
口无言,说到治理国家,他怎敢和这日後统一中国的超卓人物争辩. 不过廷尉乃
九卿之一,李斯该满足吧。同时也可看出自己对小盘的影响有多大。小盘只因冯
劫语气神态酷肖自己,而判别出他只是为义执言。成功非侥幸,正因小盘能知人
善任,日後的天下才会落入他手内。
  小盘忽又兴奋起来,压低声音道:「小俊已把牧场一战详细告诉了寡人,过
程确是精采绝伦,师傅可能比白起还厉害。日後若师傅领军出征,必可战无不胜。」
项少龙心中苦笑,那可是自己最怕的事,小盘有此想法,自己定难逃此任务,幸
好这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开话题道:「吕不韦如何推诿罪责呢?」
  小盘眼中闪过冷酷的杀机,沉声道:「当然是审也不审便全体释放了,再胡
乱找些人来杀掉以首级充数,就不用愁我们认出身分来。若非有黑龙这一招,说
不定我会召他进来,亲手把他干掉呢。哼!蒙骛也是罪该万死,幸好他还有两个
好儿子。」再望向项少龙道:「黑龙该制成了吧?」
  项少龙说出了详情。小盘叹道:「好在有师傅想出这妙绝天下的计策,否则
真不知如何可压制吕不韦. 嘿!我嬴政之有今日……」项少龙打断他道:「不要
说这种话。储君乃上天注定会一统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助成其事吧了!」
  小盘露出感动的神色,好一会後,再叹一口气道:「太后昨天搬了到甘泉宫
去!」甘泉宫是座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宫,与咸阳宫遥遥相对,朱姬搬到那里去,
离开儿子,自因两人关系转趋恶劣了。
  项少龙皱眉道:「你是否和她争吵过呢?」小盘一脸被冤枉了的神色,摇头
道:「刚巧相反,这些天来我照师傅吩咐,蓄意与太后修好。她说要搬往到甘泉
宫,我也曾苦苦留她,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就那麽说搬便搬。真是奇
怪。嘿!,其实她离宫更好,因为寡人可眼不见为净了。」
  项少龙知他指的是朱姬和嫪毒的奸情。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对朝政
的影响力,自该以留在宫中最属明智。但为何她要搬离咸阳宫呢?想到这裹,心
中一动,想到了刚和自己有了肉体关系的当代绝色丽人琴清,凭她的消息灵通,
当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再问道:「她还有没有参加早朝会和议事呢?」
  小盘苦笑道:「这个她怎肯放手,虽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无大小,均要
先经她审阅,比以前更难应付。最气人的事,却仍是嫪毒,这贼种气焰日张,一
副太后代言人的神气,不但说话多了,还不断向太后打报告和搬弄是非,真恨不
得把他一刀斩了。」项少龙默思片时,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不若来招顺水
推舟,把嫪毒变成太后的代言人。以这家夥的狼子野心,必会与吕不韦争权争个
焦头烂额,那我们可坐山观虎斗了。」
  小盘愤然道:「可是我只要见到嫪毒,便无名火起……」项少龙笑着打断他
道:「若要成大事,必须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说到底,嫪毒只是个
小脚色,顶多是结党菅私,祸害远及不上吕不韦. 只是有太后为他撑腰,才能搅
风搅两。且因他在别人眼中,始终是吕不韦一党,他若弄至神憎鬼厌,於吕不韦
更无好处。储君还是多忍耐他几年吧!」
  小盘颓然道:「帅傅说得对。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后脸色做人。嘿!
太后离宫前要我把嫪毒封侯,我当峙婉言拒绝了。岂知太后由那天开始,便不肯
在我签发的政令上加盖玺章,累得文牍积压。唉!看来只好如她所愿了。」项少
龙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储君可向太后进言,待春祭之後,万象更新,才
好把嫪毒封侯赐爵。」
  小盘苦恼道:「事情仍非这麽简单,太后还要把嫪毒的几个奸党,提升要职。
例如内史之位,嫪毒要由他的族人嫪肆接任。此外还有令齐、韩竭两人,一文一
武,都是嫪毒新结的党羽,太后都要我许他们出掌要职,想想便教人头痛。」项
少龙早知事情会是如此,而若非这样,将来嫪毒亦没有造反的能力。安慰道:
「无论他如何扩张势力,始终难成气候。为了得到太后支持,储君只好忍一时之
气了。何况!吕不韦要比储君的头更痛哩!」
  小盘想了想,笑起来道:「不知为何,任何事落到帅傅手上,总变得轻轻松
松的。师傅的话,我当然要听从。」两人再商量一会後,项少龙才离开王宫,往
找琴清。
  琴清见分手不久,项少龙便来找她,神情欢喜,在内轩见他。两人自那天发
生关系後,因项少龙专志练刀,再没有作那云雨之事,这刻在琴清府内相见,不
禁生出既亲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觉,都对这新的关系有种既新鲜又不知如何自处的
动人情况. 还是由项少龙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後庭询问道:「太后搬到了甘泉宫
一事,琴太傅听到了吗?」
  琴清黛眉紧蹙,低声道:「我刚回府便知道了,但因今趟太后带往甘泉宫的
人,都是她的亲信,故少龙若要人家去调查,恐怕要教少龙失望了。」项少龙拉
着她走上一道小桥,在桥栏坐了下来,另一手搂了她的小蛮腰上苦恼道:「太后
搬离王宫必有原因,真令人费解。」
  琴清给他一搂上立时娇柔无力,半边身挨到他肩膊处,美腿贴紧他腿侧,虽
际此冰天雪地之时,俏睑仍红如夏日的艳阳,半喜半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
下人会看见哩!」项少龙哈哈一笑,将她拥坐腿上。
  琴清惊呼一声,失去了平衡,斜仰起娇躯时,香唇早给封住了。一阵销魂蚀
骨的缠绵後,项少龙意足志满道:「这是惩戒你又唤我作项大人,琴太傅甘愿受
罚吗?」琴清既甜蜜又羞不可仰,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真霸道!」
  项少龙给她的媚态弄得三魂七魄无不离位。暗忖只恨自己来到了这时代,不
知如何竟失去了令女人怀孕的能力,否则若能弄大了像琴清又或纪才女她们的肚
子,必是很幸福美满的一回事,想到这裹,虎躯剧震。琴清见他脸色大变,骇然
道:「甚麽事?」项少龙两眼宜勾勾看着前方,微微呻吟道:「糟了!我想太后
是有喜了。」
  刚踏入府门,便听得邹衍回来了,项少宠大喜,问得邹衍正在内堂由纪才女
亲自招呼,忙赶去见面。邹衍神采如昔,见到项少龙,自有一番欢喜之情。此时
纪嫣然已把请他老人家回来一事的背後原因详细说与他知。晚饭後,邹衍拉了他
到园中小亭说话,相伴的当然少不了纪才女,灯火映照下,雨雪飘飞,别有一番
滋味。
  项少龙先不好意思道:「为了我们的俗事,竟要劳动乾爹仙驾,我们这些小
辈真……」邹衍洒然一笑,打断他道:「少龙为何变得这麽客气了,更不用心中
过意不去,因为老夫久静思动,正要返齐一行,好看望那群稷下旧友。」
  项少龙想起善柔,正要说话时,纪嫣然已道:「你不用说了,嫣然早请乾爹
代我们寻找柔姊,凭乾爹在齐的人事关系,这该是轻而易举的事。」项少龙正为
善柔担心,闻言喜出望外,心想善柔的剑术正是出自稷下,邹衍找她自该是水到
渠成之事。
  邹衍在石坐了下来,双目异采闪闪,沉声道:「想不到我邹衍在风烛之年,
仍可制造个新圣人出来,世事之出人意表者,莫过於此。」纪嫣然轻轻向项少龙
道:「乾爹巳完成了他的不世杰作《五德书》,还把它赐了给我代他暂作保管呢!」
  项少龙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隐隐明白到是邹衍看悉了未来,知道将来天下
必由小盘统一,故把呕心沥血的杰作留在秦国。否则说不定会毁於战火。心中一
动道:「乾爹想怎样处理这《五德书》,尽管吩咐好了。」邹衍双目射出欣悦之
色,微笑道:「将来那条黑龙出世之时,少龙你就负责把此书献上给政储君,那
比由老夫亲说更有力百倍。」
  纪嫣然愕然道:「乾爹不准备留到黑龙出世後才走吗?」邹衍摇头叹道:
「天数有定,乾爹恐怕不能等那麽久了。今趟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回来探
看你们,然後顺道返齐. 」
  纪嫣然脸色立变,凄惶地看了项少龙一眼後,骇然道:「乾爹!」邹衍哈哈
一笑,洒脱道:「春去夏来,此乃天理常规,人生无常,但仍只是自然之象,嫣
然难道还看不通吗?」纪嫣然毕竟是非常人,强挤出笑容道:「乾爹责怪得好!
嫣然受教了。」
  项少龙点了点头,冲口而出,引用了宋代大家苏轼的名句道:「人有悲欢离
合,月有阴晴圆缺。乾爹说得对。」邹衍目露讶色,与纪才女一起瞪了他好一会
後,才赞叹道:「少龙比老夫看得更透彻。」顿了顿续道:「吕不韦这人仍有点
气运,在储君加冕前,少龙至紧要忍让一点,避免与他正面交锋,那老夫就放心
了。」
  项少龙打从真心露出敬意,邹衍可说是这时代最具明见之人了。但亦只有他
项少龙才真正明白这宗师级人物洞识天机的智慧。难怪他的五德说影响如此深远,
广及政治和学术文化的不同层面。邹衍仰望茫茫雪夜,沉吟不语. 纪嫣然柔声道:
「乾爹啊,我们这样制造一条黑龙出来,是否有点像在骗老天爷呢?」
  邹衍哑然失笑道:「确是有点取巧!但天命巳明,新圣人正是由少龙一手培
养出来的政储君。现在东方六国虽仍有点声势,却是不知自爱,只懂互相攻击,
日後只要政储君大权在握,六国灭亡之日,已是屈指可数了。」项少龙讶道:
「说到底乾爹都是齐人,为何却一点不为己国的命运担心呢?」
  邹衍从容道:「齐国只是老夫出身之地,老夫放眼却是统一後的天下。兼之
现今齐王建昏庸误国,只要想到他老夫就心中有气了。」纪嫣然接入道:「乾爹
和嫣然都有同一看法,就是只有天下归於一主,人民才过得和平安乐的日子。不
过只要想起少龙说过那『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两句话,就怕政储君将
来会变质,再不若现在的知人善任,俯察下情了。」
  项少龙忍不住泄漏天机道:「只有当由人民推举领袖的制度出现後,情况才
可以整个改善过来,不过那可是二千多年後的事了。」邹衍和纪嫣然听得脸脸相
覤,後者大奇道:「怎能有这样的制度?夫君大人为何可这麽肯定是二千年後的
事呢?」
  项少龙心中大骂自己,搔头尴尬道:「我只是随便猜估吧!」邹衔微笑道:
「少龙常有惊人之语,盖因你非是通常人也。否则我这乖女儿就不会对你死心塌
地了。」再望往不见星月,只见雪花的天空,语带苍凉道:「夜了!我也要早点
休息,明天我便动身往齐国去。」项少龙与纪嫣然对望一眼,均明白这贯通天人
之学的大师,知道自己阳寿将尽. 今趟是他们最後一次相聚了。
              
第二章、奸焰滔天
  翌晨项少龙、纪嫣然等把邹衍送出城外,陪他走了十多里,才依依道别. 邹
衍哈哈一笑,领着百多家将,在乌果的一千都骑护翼下,洒然去了。项少龙返回
咸阳时,已是黄昏时分。昨晚停下的雨雪又洒下来。项少龙想起这等若永诀的别
离,禁不住黯然神伤!想起与这位开展整个中国术数之学先河的大宗帅的交往,
心中百感交集。若非是这邹大宗帅,他不但不会得到纪才女,可能早在大梁便送
了小命。
  踏入府门,陶方迎上来道:「赢盈在东厢等了你足有半个时辰。」项少龙听
了连忙向众娇妻告了罪,来到东厢。嬴盈正等得不耐烦,见了他便怨道:「你这
些日子究竟跑到了那裹去呢?累得人家在家等不到你!」
  项少龙满怀抱歉地把赢盈搂入怀里,俩人深吻了好一会,赢盈才稍解怨气地
道:「你这人哩,连琴太傅都能跟着你去牧场,人家这等着过门的未婚妻都不让
跟,你说该怎麽赔人家?唉!三天後就是你和管中邪决战的日子,真为你担心死
哩!」
  项少龙想起百战宝刀和新悟出来集古今大成的百战刀法。微笑道:「人生就
是因为充满大大小小的挑战,如此生命才可显出动人的姿采,就像赢大小姐不也
是项某人伟大的挑战之一吗?」心里想到,若不是有管中邪的压力,恐怕都追不
出这套百战刀法来。
  赢盈微抬俏脸,秀目射出倾慕之色,但旋即担忧道:「人家听说管中邪每天
不断练剑,已研究出种种破枪之法。唉!人人都知你根本不擅用枪,纵有飞龙枪,
恐怕…,唉!人家真的很担心哩!」项少龙充满自信地笑道:「相信你未来的夫
君吧!我另有妙招可治管中邪。至於我的飞龙神枪,嘿!则留着新婚之夜用来对
付我的赢大小姐。」
  嬴盈前面听了安下心来,待听到後面随即羞红了脸,恢复刁蛮本色地道:
「最好是这样,到时看本小姐怎麽整治你!」
  项少龙故意叹口气道:「那我到时是不是要收枪投降,让大小姐一夜好眠呢?」
赢盈气得娇嗔道:「你敢!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整个人扑入她怀里揉动不停,
惹得项少龙慾火大起,几乎想要将她就地正法。项少龙强忍着情慾把她送出府门,
临别依依,嬴盈低声道:「项郎,赢盈等待着你打败管中邪後,迎娶人家进门的
那一天。」话尚未完,冲上前在项少龙唇上深深一吻,飞身上马,放蹄去了。
  项少龙望着风雪中的咸阳,想着身边与塞外数十位倾心自己美女,暗下决心,
以後再不招惹任何美女。不过回心一想,又知这麽想是一回事,命运的安排却又
是另一回事。万青娥和李嫣嫣,不正是两个好例子吗?
  项少龙返回内宅,才与项宝儿玩耍了一会,滕翼和荆俊两人回来了,前者容
色严峻,後者则一面愤然。纪嫣然看出不妥,出言相询。滕翼坐下後,拍凡骂道:
「我已千叮万嘱要这小子忍一时之气,不可招惹国兴,那知他仍是忍不住一见面
就动手。」项少龙笑道:「二哥且莫动气,小俊你来告诉我是甚麽一回事吧。」
  众人见项少龙若无其事的样子,无不大讶,连荆俊也愕然道:「三哥最明白
我了。唉。我并非说二哥不明白我,只是两种明白是不同的。」滕翼哑口失笑时,
鸟廷芳忍不住「噗哧」笑道:「不要吞吞吐吐了,快说吧!」
  荆俊作了个无辜的可怜模样,摊手道:「今趟惹事的确不是我,刚才我到醉
风楼逛逛,刚巧撞着渭南武士行馆那批奸贼,当然少不了『疤脸』国兴. 我本打
定主意对他们视若无睹。岂知他们故意说些冷言冷语给我听,还辱及三哥,那些
话我不想重覆了,总之他们恃着嫪毒在背後撑腰,一点顾忌都没有。我甚麽都可
以忍,但就不可以忍他们散播损害三哥清誉的谣言。」赵致皱眉道:「他们究竟
说了些甚麽话呢?」
  滕翼沉声道:「那些人确过分了一点,说三弟是吕不韦的男宠,嘿!真亏他
们说出口来。」纪嫣然秀眸厉芒闪动,冷然道:「若给嫣然听到,必会立即取他
的狗命。」
  乌廷芳愤然道:「小俊你怎样教训他们呢?」荆俊苦笑道:「我们只有八个
人,他们却有十多个,国兴的剑法又非常高明,所以我们占不了多少便宜,还给
他们伤了两个人。刚巧嫪毒来到,把他们喝退了,只是敷衍的叫他们道歉了事。
我遵照二哥的吩咐,避了和嫪毒冲突,忍气走了,二哥还要怪我。」
  滕翼气道:「我是怎麽吩咐你的,早叫你不要去逛青楼的了,偏不听教。」
项少龙反是心平气和,因早预知嫪毒会愈来愈嚣张的了。想了一会,问道:「渭
南武士行馆究竟有些甚麽人物?」
  前俊抢着道:「最厉害的当然是馆主邱日昇,我朝有不少将领均是出於他们
下,接着就是包括国兴在内的三大教席,另两人一名常杰,一叫安金良,都是咸
阳有名的剑手。嫪毒宠络了他们,等若多了数百名亲将,这些人都希望通过嫪毒
的关系,搭通太后,好能入朝任职。听说吕不韦对渭南武士行馆重开一事亦很不
满,只是碍着太后,没话可说吧了!」
  滕翼补充道:「渭南武士行馆有很多从各国来的剑手,良莠不齐,但其中却
不乏好手,现在人人都以少龙你为假想敌,因为若胜了你,立时可成大秦第一剑
手,身价百倍。唉!这些人总以为少龙之所以能成为储君身旁的第一红人,全因
剑法高强所致哩!」
  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武侠小说内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无谓烦恼了。若非由於自
己有官职在身,出入又有大批亲卫,恐怕早有人拦路挑战了。点了点头道:「他
们爱怎麽想怎麽说就由得他们吧!清者自清。但若他们太过分,我们亦不宜忍让,
但一切该待与管中邪决战之後。除非不动手,若是动手,就要教邱日昇永不超生。」
双目寒芒一闪,瞪着荆俊道:「你已有了鹿丹儿,好该收心养性,勤力习武,否
则异日对着渭南武士行馆的高手时,只会丢我们的脸,清楚了吗?」
  项少龙少有这麽对荆俊疾言厉色,吓得他汗流浃背,俯首应是。项少龙目光
扫过众人,哈哈笑道:「找一日我们索性摸上那行馆去,既可让他们尝尝二哥的
墨子剑,嫣然的飞龙枪,也让他们见识一下甚麽叫做百战刀法吧!」
  次日清晨。项少龙展开百战刀法,一时丈许方圆之地,尽是寒芒闪闪,威猛
无俦。即使以滕翼的本事,亦施展不开墨子剑法,不过墨剑主守,故仍能凭着强
大的臂力和厚重木剑,坚守着一个极狭小的圈子,阻挡着似从四方八面进击而来、
精芒四射的百战宝刀。首次见识到百战刀法的荆俊、陶方等都看得目瞪口呆,想
不到竟有这麽可怕的兵器和淩厉迅捷的刀法。
  刀剑相交时,总发出一下响亮的金木鸣声,更添激烈之势。自项少龙出刀以
来,两人鏖战了数百招,滕翼仍找不到百战宝刀的破绽,予以反击。项少龙却是
畅快之极,由於利用了二十一世纪武术那种吻合物理枓学的自然之法,再配合上
宝刀善於砍劈的特性,利用百战刀本身的重量和�拥了过来,还是国兴知道除那「公子」不知
是甚麽人外,其他人都是惹不起的,忙把众人拦着。蒲鹄和伍孚等均愕然瞧来。
  项少龙哈哈笑道:「秦兄何须为这等人败了雅兴,我们还是寻乐去吧。」再
不理气得变色的国兴等人,引着小盘登楼而去。同时心中暗笑,他等若救了国兴
等的小命,否则纵是嫪毒亲来,朱姬驾到,他们也难逃腰斩之厄。
  步入楼上宽敞的大厅时,众人显是早得风声,知项少龙仍有闲情来喝酒,一
时全场肃静,所有目光均集中在这明天即要决战管中邪的人身上去。小盘怕给人
认出,落後走在众人之间,由滕翼和桓齮等挡着别人视线。
  杨端和、白充两人早到了,一时仍未看到小盘,欣然起迎,频说:「稀客」。
换了任何人,明天对着管中邪那样的可怕对手,今晚岂敢出来胡混?荆俊先一步
抢前,低声告诉他们储君来了,但千万不要下跪见礼,两人脸上的肌肉完全不受
控制的透出惊愕神色,手足无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们的席位设於大厅一边临窗处,只有十个席位,小盘含笑亲切地和杨瑞和
这两名将领打过招呼後,便背厅而坐,免得给人看到他的脸孔。众人纷纷坐下。
由於今晚恃别热闹,座无虚席,先前又想不到小盘会来,三十六个铁卫御卫都没
有坐位,幸好每个席间极为宽敞,赶上来的春花早得伍孚授以竭力相待,尽心服
侍的吩咐,忙急就章的使人在旁加设两席,扰攘一番後,才回复先前热闹酣畅的
情况. 侍女穿花蝴蝶的上来奉上美酒。
  小盘点了菜肴後,笑道:「各位兄台随便谈笑,就像平时那样好了。」话虽
如此,却没有人敢透出一口大气,情况异样之极. 项少龙见後笑道:「杨将军和
白将军早来了,为何却不唤姑娘陪酒?」
  杨端和乾咳一声,尴尬地道:「项大人上来前,酒楼内人人都在谈论大人明
天一战的胜负,有人甚至吵得脸红耳赤,我们听得入神,其他的事都忘了。」白
充垂头不敢看小盘,低声道:「当有人传来项大人已抵迎客厅的消息,厅内便哄
动起来,有人说项大人必是稳操胜券,又有人说项大人不知……嘿不知……唉!
不说了,总之现在没有人敢再说半句话了。」
  滕翼笑道:「是否不知自爱呢?」白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项少龙此时正
游目四顾,发现了几席熟人,一席是吕府的着名高手,除了周子桓、鲁残外,新
来的许商、连蛟和赵普都在,出奇的竟是图先陪着他们。
  许商、赵普、图先见项少龙往他们瞧来,都含笑打招呼,但周子桓、鲁残这
两个旧人,和连蛟这个连晋的族兄兼师兄,均表现出不屑理会的神态. 他们身旁
各有一名姑娘侍酒,却没有像单美美、扬豫、归燕、白蕾那种顶级的红阿姑。另
一席是嫪毒的人,离他们只隔了三席,除英伟轩昂的韩竭外,还有两个人,经荆
俊指点後,才知就是嫪毒最得力的嫪肆和令齐.
  那嫪肆外型和嫪毒差远了,又矮又肥,不过双目灵动,显是狡猾多智的人物。
令齐则一表人材,外貌儒雅风流,是个典型的谋士类型。此时国兴等走了上来,
加入到他们那一席去。小盘亦在偷偷巡视厅内诸人,见到一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大
官,正拥美调笑,大感有趣,对众人道:「各位可随便召姑娘陪酒,不要因我而
扫了兴. 」
  风流如荆俊也惟有报以苦笑,有小盘在,能呼吸畅顺已是本事,谁还敢召妓
相陪,若那些不知情的美人儿,爆出自己平日的风流行径,那才累事呢。伍孚此
时登上楼来,显是亲自招呼了蒲鹄到其中一所别院去,一路和各席客人打哈哈,
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杨豫姑娘唱毕一曲,立即过来相伴,她听到项大人来
了,甚麽客人都忘记了。」
  项少龙暗忖这等小人,憎厌他都属浪费精神,遂抛开旧事,笑道:「今晚主
客是这位远道而来的秦公子,杨豫是来陪他,而非陪我。」伍孚拍马屁拍到马腿
上,哈哈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分别通知了美美、小蕾和燕燕,她们分得身
时,立即会来见秦公子,任公子罚酒罚唱。」
  伍孚不愧欢场中吃得开撑得住场面的人,这麽一说,众人都不好怪他。蓦地
一声冷哼来自国兴那席,只听有人冷言冷语道:「官当得大确是不同凡响,无论
多红的姑娘都要委屈相从。」这句话明显是针对众人而来,各人无不色变。看来
嫪毒的人要比吕不韦的人更有所恃,嚣张得教人难以相信。要知项少龙此席他们
认识的无一不是当朝红人,昌平君更贵为左相国,比嫪毒高了数级,而他们仍敢
出言嘲讽,自是由於有朱姬作他们的大靠山之故。
  众御卫人人手按剑柄,只等小盘一声令下,就过去斩人。小盘终亲身体会到
嫪党的气焰,龙颜寒若冰雪,两眼厉芒闪烁,看得众人和伍孚均心生寒意。在这
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斯含笑站了起来,朝韩竭、国兴那席走过去。全
场静了下来,观望双方形势的发展。这时不但国兴等不知李斯过来干甚麽,连小
盘和项少龙等亦大惑不解。
  李斯到了国兴那席处,俯身低声说了一番话後,只见国兴、韩竭等人人色变,
噤若寒蝉,才潇潇洒洒地走了回来。堂内立时响起嗡嗡细语,当然是各人均在猜
测李斯究竟变了个甚麽把戏,竟能使气焰冲天的嫪党立即收敛。李斯坐下後,在
众人询问眼光中上右无其事的道:「在下只是如实告诉他们,储君下了严令,在
决战前谁若斗胆干扰项大人,立斩无赦,故特别派出御卫贴身守护,负责执行命
令。」
  伍孚亦在俯身聆听,闻言与众人一起拍案叫绝,他尚以为李斯只是假传圣旨
呢。小盘龙颜大悦,一方面是李斯急智过人,更因国兴等终慑於他的威势,不敢
逾越。就在此时,有人隔远笑道:「本来还不相信,原来真是少龙来了,我们两
个老家夥没有白走一趟。」众人望去,原来到的是王齕和王陵,显是正在其中一
所别院作乐,现在闻风而至。众人暗呼不好时,两个秦国重将来至近前,一见小
盘,同时失声道:「储君!」
              第七章、巅峰状态
  当全场闻得「储君」而往他们望来时,一直半声不吭的桓齮霍地起立大声道:
「两位大将军说得对,正是储君着我等陪项大人来散心,两位大将军请坐。」众
人一听原来是这麽一回事,顿时为之释然。王齕和王陵此时注意到小盘下颌那撮
假须,又见他穿的是一般贵族的武士服,醒悟过来,入席坐下。
  忽闻牙关打颤之音,原来伍孚脸青唇白,不知应否下跪才好,显是看穿了小
盘是谁. 众人又叫不妙时,伍孚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滕翼人急智生。一手探出,
就在他双膝着地前,扯得他侧坐到身旁来,像是坐入席内的姿态. 昌平君凑到他
耳旁道:「若伍楼主外尚有人知道储君来此之事,我就把你的醉风楼封了,再抄
了你的家,清楚了吗?哼!不准叩头. 」伍孚吓得手软脚软,连点头的力气都消
失了。
  小盘轻声赞叹道:「只看众位临危不乱,应变有方,便知我大秦之兴,指日
可待了。」项少龙知有伍孚在,不便说话,温和地道:「伍楼主只要依命行事,
我项少龙可担保你没有麻烦,还不去打点一切。记得绝不可暗中通知四位姑娘。」
  伍孚勉强爬了起来,打恭作揖後,滚着走了。王齕举杯想向小盘敬酒,记起
一事道:「这些酒验过了没有?」坐在他身後那席的御卫道:「报告大将军,全
验过了。」王齕这才向小盘敬酒。
  众人均不敢举杯,到小盘示意各人,才轰然痛饮。经过刚才一番「惊险」,
气氛又热烈起来。小盘顺口问起,才知王齕和王陵均是应蒲鹄之邀来见面的。王
陵冷哼道:「这蒲鹄心怀叵测,一见面便批评朝政,尽说吕不韦的不是,又隐隐
牵连到太后。话不投机半句多,後来我们见伍孚前来,通知侍酒的白蕾和杨豫说
项大人来了,要召她们去,我们乘机告退。」小盘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王齕笑道:「少龙的魅力真大,两位姑娘听到被召,均恨不得立即溜走,却
给伍孚阻止,只许轮流来此。目下杨豫回去更衣,该快到了。」小盘讶道:「两
位大将军是否看错了,她们不是吕不韦的人吗?」
  王齕道:「说到底,她们都是无主之花,谁的权势大,便要依附谁人。但姐
儿爱俏,少龙现在又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更得纪才女委身下嫁,天下女子,谁
不希望能与他亲近呢?」小盘欣然举杯向项少龙劝饮,後者慌忙喝了。众人均对
小盘的风度喑暗心折。
  环佩声响,在伍孚亲自引路下,两名小婢伴着盛装的杨豫来了,玉步轻移下,
确是婀娜多姿,绰约动人。小盘大乐道:「果真名不虚传!」忽然有人嚷道:
「豫姑娘请留步!」众人愕然望去,原来是有上蔡第一剑手之称、年青英俊的吕
府新人许商发话。只见他一脸不悦之色,走了过来。
  杨豫停下步来,蹙起黛眉,看看项少龙这边,又瞧瞧正大步走来的许商,有
点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态. 最焦急的的伍孚,向两婢侍意,要她们把杨豫拉到小盘
那席去,却给杨豫挥开了两婢。反是小盘大觉有趣,笑道:「难得这麽多人到青
楼来,正因有这种你争我夺的乐趣。」许商脸上像外面的大地般覆上了一层寒冰,
先冷冷对伍孚道:「伍楼主刚才又说豫姑娘给杜将军预早订了,为何现在又可出
来侍酒?」
  杨豫显然对许商颇有好感,凑到许商旁说了几句话,又指点项少龙这一席,
说的当然是好话了。王齕乃秦室军方现时的重量级人物,冷哼道:「这小子是谁?
是否活得不耐烦了,即管吕不韦来,也不敢不给我面子呢。」项少龙笑道:「大
将军莫要为这种人动气,吕不韦的人一向横行惯了,迟些我们才和他们一次过算
账. 」王齕闷哼一声,没再说话。
  伍孚再匆匆走来请罪,尚未说话,小盘已道:「此事与楼主无关,楼主不用
自责,豫姑娘爱来便来,不来就算了。」伍孚那想得到这秦国之主如此好相与,
大感愕然。昌平君拉他说了几句话,伍孚又匆匆去了。
  许商此时似仍欲要往他们走来,却给杨豫扯着,隐隐中听她提及王齕之名。
杨端和乃王齕手下第一号大将,勃然色变,霍地立起,正要喝骂,给另一边的李
斯扯得坐了下来,後者笑道:「杨将军何用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呢?」此时许商狠
狠瞪了项少龙一眼,返回己席去,杨豫则盈盈而至,未语先笑,登时冲淡了不少
剑拔弩张的气氛。
  杨豫在项少龙指示下,一头雾水地坐到小盘之旁,虽然只知小盘姓秦名始,
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总知此人能令昌平君、王齕、项少龙等对他恭恭敬敬,刚
才伍孚又千叮万瞩她要悉心服侍,自是不敢怠慢。展开浑身解数,敬酒陪笑,口
角生风,不半晌服侍得小盘妥妥贴贴,气氛融治热闹,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
  不一会归燕也来了,场中其他宾客亦不感意外,只是王齕一人,便足够资格
要遣两位红阿姑来侍候。归燕亲热地坐到项少龙之旁,先敬过各人,最後敬项少
龙时,低语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再不要与小女子计较好吗?」项少龙暗忖
就算以兵刃架颈,也再不敢轻信她,表面当然客客气气的接受了。
  此时杨豫告辞离去,临行时大有深意地幽幽的瞧了项少龙一眼,不一会换了
白蕾来,但四花之首的单美美仍是芳踪杳然。四女中,以白蕾与项少龙等最没有
过节,对小盘逢迎周到,使气氛更是融洽。归燕凑到项少龙耳旁道:「项大人今
晚留下来好吗?奴家定会尽心侍候。」又飞了他一个媚眼。
  项少龙心想人说家花不及野花香,老子的感觉却刚好相反,而且那知你不会
再来害我。婉言拒绝了。归燕难掩失望之色时,伍孚一脸苦恼回来,欲言又止道:
「美美怕不能来了。」昌平君皱眉道:「美美竟敢不给我们脸子吗?」
  伍孚大吃一惊,摇手道:「不!只是她被召了到仲父府去,我三次派人去请,
都给赶了出来。唉!我又不能说出……嘿!没有甚麽了!」众人均感意兴索然。
小盘双目寒芒一闪道:「这事就此作罢,今晚亦到此为止。哈!很不错的一晚哩!」
  伍孚放下心来,归燕和白蕾却是连声不依,媚态毕呈。岂知这些对任何男人
都有效的招数,到了小盘身上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这未来的秦始皇淡淡一笑,
站了起来,负手便去,众人慌忙追随左右。项少龙勾着归燕的脖子,吻了她脸蛋,
柔声道:「美人儿若想幸福快乐,安享大好年华,要好自为之了。」归燕神色一
黯,垂头道:「燕燕定会谨遵大人之命,只望大人能有三分怜惜之意,燕燕已感
恩不浅. 」项少龙向另一边的白蕾含笑回礼,这才洒然去了。
  回到家中,荆俊仍非常兴奋,甫进大厅,便扯着正想各自溜回娇妻处的项少
龙和滕翼道:「伍孚这混蛋真懂见风驶舵,见到王齕王陵等都拥戴储君,出门时
便偷偷对我说迟些要亲来拜候三哥,哈!这混蛋真行。」滕翼哂道:「我却看他
是夹在吕不韦和嫪毒之间,两边都不敢开罪,故苦不堪言,刚才白充告诉我,吕
不韦有意收单美美为妾,伍孚自是非常苦恼了。」
  项少龙笑道:「今晚似乎是胡混了一场,其实却是意义深远. 首先储君清楚
了解到吕嫪两党的斗争,其次就是无意知道了蒲鹄正和杜璧图谋不轨。而另外就
是有三个得益之人了。二哥不慕富贵,可以不论。李斯和桓齮刚才表现出来的急
智,深得储君之心,於他们的官运势将大有裨益。」再谈了半晌,项少龙酒意上
涌,支援不住,回房睡觉去也。众娇妻爱婢不免责了他几句,糊里糊涂间,醒来
已是日上三竿。
  田贞田凤服侍他起床穿衣,取出百战宝刀,找滕翼松了筋骨後,只觉气爽神
清,充满活力。纪嫣然讶道:「为何夫君昨夜才花天酒地,酩酊而回,今天却是
神采飞扬,尤胜往昔,真不合常理。」项少龙一摆百战刀,笑道:「若说我不把
管中邪和今晚胜败放在心上,就是骗你,但昨晚这一醉却恰到好处,使我忘却了
一切,因而得到这些天来难得的松弛,又睡得比平时多了,现在自是状态不差。」
  滕翼咕哝道:「还说只是不差,劈得我差点连墨剑都丢了。」众女齐声娇笑,
喜形於色。谈笑间,陶方和荆俊陪着乌应元来了。喜气洋洋下,众人共进早膳,
一点没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荆俊和滕翼两人回官署後,项少龙陪着岳丈在厅中闲聊,谈起乌卓在塞外建
立的大牧场,听得项少龙心向神慕,恨不得明天就是小盘加冕之日,那後天就可
去过自己的新生活。说着说着,项少龙竟然就在地蓆上睡着了。给乌廷芳拍醍了
他。
  项少龙愕然坐了起来,乌廷芳道:「储君派人来召你进宫,不知甚麽事呢?
他该让你多点时间养精蓄锐才对。」乌廷芳是知道小盘身世的人,说话间对小盘
自没有其他人般尊重。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只觉精神和体能均处於最巅峰状态,暗奇自己大战当前,
竟仍能入睡。不过已无暇多想,匆匆沐浴更衣,人宫见驾. 小盘照常在书斋接见,
另外还有昌平君和李斯两人。小盘道:「五日後为立春,寡人决定是日到渭河春
祭,项太傅那条黑龙没有问题吧!」项少龙道:「一切准备就绪,只要清楚知道
祭河的地点,就可预作安排。」
  小盘双目亮了起来,旋又叹了一口气道:「始终仍有太后那关最难闯过,看
来不和她作点交易是不成的了。」李斯道:「最紧要是抓牢军权,其他的让他一
步半步,该无大碍. 」
  小盘苦恼道:「只要想起要给那假太监封侯赐爵,寡人心中便首先不服气,
现今太后到了甘泉宫,寡人对她和嫪毒间的事更是一无所知。」昌平君安慰道:
「嫪毒若有异动,茅焦自会暗通消息,储君请放心好了。」
  小盘怒道:「试问寡人怎能放得下心来,现在朝廷奸党处处,人人各怀异心,
若非还有这条黑龙,就索性把他们全召进宫来,一股脑儿杀了,然後再想办法收
拾残局。」昌平君见他气在头上,那还敢说话。项少龙笑道:「储君息怒,别忘
了今晚尚有场精采表演,只要斩了管中邪,就可重新安排都卫的统领人选. 」小
盘这才消气,又商量了黑龙一事的细节後,各人方先後辞出。
  项少龙和昌平君离开时,均感到这不断成长的小储君威严日增,自具不怒而
成的气势,而发起怒时当然更使人心寒胆颤。连项少龙这「看着他大」的人都有
此感觉,其他人的感受更是可以想见。
  刚步出书斋,一位俏宫娥截着项少龙,报上琴太傅有请。昌平君一面羡慕识
相地走先一步。项少龙随宫娥穿廊过殿时,暗忖朱姬搬往了甘泉宫,小盘则尚未
立後,宫内最具影响力的自然是琴清了。这时来到後宫一座幽雅的四合院前,宫
娥跪下道:「项太傅请进. 」项少龙欣然内进,只见琴清正倚门待他,那还客气,
拥到怀裹缠绵一番後,琴清挣着仰後娇躯,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後,欣然道:
「算你吧!精神很好!你这人呢,昨晚仍要到醉风楼鬼混,弄得全城皆知。」
  项少龙早知她耳目灵通,挽着她的小蛮腰,到一旁坐下时,琴清服侍他脱去
外衣,又为他按摩肩头的肌肉。项少龙舒服得有若飘摇云端,暗忖有了肉体关系
後,享受与前确有天渊之别,以前想碰碰她的小手已是难得,现在她的小手却是
自动送上门来。
  琴清轻责道:「千万不要轻敌啊!与管中邪接近的人都说他的剑法又更上一
层楼,剑法差点的人只要见他摆出架式,便心志被夺,不敢进击。少龙虽得百战
宝刀,又练成绝世刀法,但若轻忽大意,说不定也会失手哩。」项少龙心想自己
确有点轻敌,不过亦正是因为不大在意,才会像日下般轻轻松松、气定神闲. 欣
然受教道:「多谢琴太傅提醒,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
  琴清见他听教听话,喜孜孜道:「琴清确没有挑错情郎,大多男人得到我们
弱质女流的身心後,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呼呼喝喝,颐指气使,只有项郎永远都是
谦谦君子。」项少龙笑道:「琴太傅对这种事似乎见多识广哩!」
  琴清嗔道:「你想到甚麽了?人家只是听得多嘛。」项少龙慌忙道歉,琴清
这才回嗔作喜道:「今晚的咸阳城,上至储君。下至庶民,无不翘首苦待你和管
中邪一战的战果。很多本来买你胜出的人,知你昨晚仍到醉风楼喝酒召妓,都转
过来赌管中邪胜呢。」
  项少龙呼冤道:「喝酒是真的,至於召妓只是储君要见识一下醉风四花的姿
色,唤到席上来亮相吧!」琴清笑道:「人家可不是这麽想,况且传言总是夸大
的,街头巷尾都有人传你先来一场与醉风四花的大战,看你还敢否不检点自己的
行为?」
  项少龙忍不住哈哈大笑。琴清又道:「现在开出的盘口,赌管中邪胜是三赔
一,可知他的行情你看涨多了。」项少龙失声道:「甚麽?」
  琴清笑得伏在他虎背上,娇叹道:「若琴清是好财货的人,定要落重注在你
身上,好大大赚上一笔. 」项少龙道:「究竟是何人在主持这种赌局,没有点本
钱和信誉,谁会信他?」
  琴清道:「你听过蒲鹄这人吗?他在屯留便有几间大赌场,若非咸阳禁赌,
他早来设赌场了,现在便是他在此暗中主持赌局。」项少龙讶道:「他不是昨天
才到咸阳吗?」
  琴清道:「他是昨天才到,但他的手下三旬之前便来了这裹开赌局,说到赚
钱,没有人比他更本事。」项少龙好奇心起,问道:「这蒲鹄究竟是何等样人?」
  琴清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他在东三郡很有影响力,与杜璧和赵将庞瑗
都有很深的交情,今趟他到咸阳来,四处活动送礼,就是为了给长安君成蟜造势
疏通。」项少龙沉吟半晌,哑然失笑道:「好不好让我们先赚他一大笔呢?说到
财力,我乌家绝不比任何人差。若他不敢接受赌注,登时要威望尽失。哼!一赔
三,我看他怎赌得起。」
  琴清忽然情动起来,从後把他抱个结实,嗲声道:「项少龙啊!你的信心是
否天生出来的呢?似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败北的。」项少龙把她搂到身前,一轮热
吻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家中,把赌赛一事告诉了乌应元,後者大感兴趣,找了陶方去商议. 而
项少龙则返回後堂,争取休息的时间,与众女爱儿调笑耍乐,不一会已是黄昏时
分。
  桓齮、昌平君、荆俊、滕翼、李斯、杨端和、白充等人不约而同来到乌府,
好与他一起赴会,以制造声势。项少龙沐浴更衣,换上琴清亲手为他缝造的武士
服,内加护甲,确是雄姿英发,神采飞扬. 他使人把百战宝刀和飞龙枪用布包着,
交由荆善等运送,以惑吕府之人的耳目。一切妥当下,领着三位娇妻,还破例把
田贞田凤带在身边,在众好友前呼後拥下,朝仲父府出发. 乌应元和陶方自是也
在大队之中。
  走进灯火特别辉煌,两边尽是王族公侯大宅的咸阳大道时,项少龙感慨万千。
当初孑然一身来到这时代时,那想得到会有今天的风光。可是他同时看穿了这时
代繁华背後那残酷无情的特质,即使小盘将来亦会因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专制。
任何事在往某一理想迈进时,就是最动人的时刻。但成功之後,为了继续保持权
势和利益,在那种情况下,感情再无容身之地。至少他知道日後的李斯会变得比
任何人更厉害,而他最不愿就是见到这些痛心的变化。
  就在此刻,他再下决心,只要铲除了嫪毒和吕不韦後,立即悄然引退,绝不
迟疑。
  宏伟的仲父府终於在望,斜对面则是嫪毒的内史府。这两处地方代表了小盘
登基前的两大势力。而他将是在这两大势力间畅游的得水鱼儿。想到这裹,雄心
奋起,差点要仰天啸叫,才可泄出满怀豪情壮气。
              
第八章、寿筵喜庆
  新近建成的仲父府,乃咸阳宫外最宏伟的建筑组群。规模尤胜朱姬新迁往的
甘泉宫. 仲父府遥对王宫,四周有高墙,进入大门後,是可容千人操练的大广场,
三座威严庄穆的主宅由长廊贯通,并排而立,坐北向南,土木结构,大屋顶,四
面坡,双楹柱,气势慑人。主宅组群接着就是吕族的宗庙,由此以宗庙的前後门
作中轴,近三十组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对称,布局完整。主宅组群和祖庙间有广
阔园林,环境优美,显是出於名家设计,方可见吕不韦的物力财力如何雄厚。
  这晚咸阳城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加上知道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个顶级剑手
恶战难免,人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更是气氛热烈。仲父府点起了以万计的红
灯笼,大门处和园内更装设贺寿的灯饰,一片喜庆的景况. 数十名家将穿上一式
的整齐武士服,把守大门,防止有闲人混进去看比武。
  入门後,则有专收取和登记贺礼的接待处,布置周详,故宾客虽鱼贯不绝,
但一切均井井有条,没有混乱的情况. 一主二辅三座大堂,全开放了来接待宾客,
当然以正中一座最大,摆下了可容千人的席位,另两座作辅翼的,亦设下五百人
之席。被安排到辅宅者都是无可奈何,但又自知斤两,到时只好看看如何挨往主
宅观战。
  项少龙等到达时,宾客尚未正式入席,分散在宅内宅外和中庭处闲聊叙旧,
闹哄哄的声音直冲霄汉. 今晚天公造美,不但没有下雪,还星月交辉,兼之尚有
五日就是立春,天气回暖,使这盛大的寿宴更是锦上添花。不过知情者均晓得在
这融洽热闹的烟幕後,正酝酿着大秦国史无前例的激烈斗争。而项少龙更清楚这
斗争的成败,不但主宰了战国七雄的命运,还决定了中国以後的历史。他项少龙
正是这斗争核心处的关键人物。
  项少龙等大队人马驰入仲父府的大外门时,立时惹起一阵哄动,人人争着来
亲睹他的风采。昌平君策马来到项少龙旁,笑语道:「赌你输的人,看到你昨晚
大战醉风四花後,仍能稳坐马上,必是大大失望。」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今晚
我若输了,恐怕以後休想再踏进乌家之门,因为岳丈大人在我身上押了重注,假
如累他输钱,你说会有甚麽後果呢!」
  昌平君愕然道:「原来贵丈人亦爱豪赌。」项少龙压低声音道:「不是爱赌,
而是爱看蒲鹄输得损手烂脚,看他还以甚麽去笼络那些贪财的王亲国戚、公卿大
臣。」
  昌平君哈哈大笑,跳下马来。负责迎宾的图先迎了上来,一边吩咐下人牵马,
同时低声向项少龙道:「那小子身内暗穿来自越国巧匠的软甲,最好攻他头脸,
否则拚着捱你一枪,他就可置你於死地。」项少龙低声道:「我今晚何来甚麽枪
呢?」图先愣了一愣,似明非明,不过因有其他人靠近过来,只好闷在肚子裹,
改说其他场面话。
  此时中宅处隐有鼓乐声传来,应是刚有重要人物进宅去了。陶方等忙於送上
贺礼时,众人都不愿这麽快进宅去见吕不韦,留在挤满了一堆堆宾客的广场上闲
谈,顺便欣赏灯饰和晴明的夜空。琴清刚刚抵达,加入了纪嫣然诸女那一堆去,
还有几位王族公卿家的贵妇贵女,传出阵阵娇笑,惹得人人频频注目。一方面因
她们的美色,更奇怪是明知项少龙要与管中邪进行决战,仍能那麽从容自在,谈
笑风生。
  秦人风气开放,遇着这种场合,最爱闹的就是像羸盈、鹿丹儿那种出身尊贵
的美少女,也是年青一族求偶的最佳时光。个中美景,实难以尽述。项少龙与众
人笑谈有关蒲鶺带来咸阳的赌风时,鹿丹儿不知由那裹钻了出来,隔远勾着手指
示意荆俊过去。刚好一群穿上新衣的男女小孩提着灯笼在他们与鹿丹儿间走过,
荆俊没注意到这美少女,却给项少龙瞥见了,顽皮心起,走了过去,故作严肃道:
「都快嫁人了,见到长辈,却不来恭敬行礼请安,成甚麽体统?」
  鹿丹儿两手叉腰,大嗔道:「哼!你是谁的长辈,我嫁不嫁人又关你甚麽事?
咦!」她这才记起项少龙乃荆俊的三哥,立时满面飞红,跺足不依道:「你坏死
了!竟欺负我。」赢盈在一旁跟着笑道:「记得到时也要叫声嫂子喔!?,弄得
鹿丹儿更是愤愤不平。
  项少龙哈哈大笑,把刚滚过来的荆俊推了给鹿丹儿,得意洋洋道:「好丹儿!
我项少龙等着喝你那杯跪着奉上来的喜酒呢!」鹿丹儿落在下风,不敢驳他,扯
着荆俊溜了。摇头叹息时,嬴盈抱着他嗔道:「项郎!你怎麽这麽不注意,昨晚
还跟大哥他们去醉风楼饮酒,今天要是有个闪失,要人家怎麽办?」
  项少龙拍拍她的头,怜惜地道:「放心吧,我今天有另出奇招,准备看你夫
君大展神威吧!?赢盈喜道:」真的吗?不可以骗人家喔!?项少龙拍拍她的翘
臀,调笑地道:「当然罗,夫君的飞龙神枪只会用来对付赢大小姐,现在给我乖
乖去帮夫君摇旗呐喊去。?赢盈不依地扭动着,但连忙听话地跑到纪嫣然处加入
众女聊天
  回到昌平君、滕翼等人处时,昌平君笑问道:「大妹说了甚麽?」项少龙晒
道:「没有甚麽,还不是怪我昨天跟你们去花天酒地。」
  昌平君笑道:「怎会没有甚麽,她昨天把我们兄弟俩骂得臭头,还好储君也
有去,不然今天我们就没这麽好样子来了。」此时宾客开始进入一主二辅的三座
巨宅,乌应元不好意思留在外面这麽久,过来招呼各人随他进内。既是他老人家
的意思,各人自然遵从。
  吕不韦、吕娘蓉和吕不韦其他几个儿子均在大门迎宾,贺喜之声不绝於耳。
昌平君可能是大秦开国以来最没有架子和派头的左丞相,像根本不知自己身分般
和项少龙并肩随在乌应元之後,向吕不韦道贺. 乌应元乃交际老手,漫不经意般
便说了一大堆祝颂之词. 项少龙想起乌家以前和吕不韦的关系,比对起现在大家
口蜜腹剑,势成水火,颇为感触.
  吕不韦不知是以为项少龙今晚必死无疑,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光辉盈脸,
谈笑顾盼间自有不可一世的气魄,当他目光落到项少龙处时,立时亮了起来,舍
下了其他人,迎过来道:「今夜我吕不韦可算双喜临门,既贺寿诞,又将得佳婿,
人生至此,尚有何憾?」项少龙心道你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不上秦国之君,表面
当然做足工夫,与众人同向他贺寿。
  在吕不韦尚未有机会说下去时,项少龙反手在背後打了个手式,众人立即呼
啸而过,免去了做戏之苦。走不了几步,人影一闪,吕娘蓉拦在项少龙身前,脸
带寒霜道:「项大人,娘蓉有几句私话和你说. 」桓齮、滕翼等自然识趣,迳自
随领路入席的府仆去了。
  吕娘蓉淡淡道:「项大人请随我来!」项少龙知她不会有甚麽好说话,深具
戒心,随她穿过酒席,由一处侧门到了中庭的园林处时,停下来道:「就在这裹
说好吗?否则恐怕会惹人闲言呢。」荆善等十八铁卫,亦步亦趋跟在他背後,此
刻散往四方,防止有人接近。
  吕娘蓉回转身来,冷冷道:「项少龙的胆子何时变得这麽小了,竟会怕惹闲
言,何况今晚项大人若有命在,娘蓉就是你的人了,还有甚麽好顾忌的。」项少
龙听她语带嘲讽,虽心中有气,但亦犯不着和她针锋相对,微笑道:「三小姐唤
在下来此,应不会只是揶揄一番算了。」
  吕娘蓉美目厉芒一闪,沉声道:「当然!本小姐亦没有那种心情,只是想问
项大人两句话,你既然对娘蓉没有意思,为何却要接受中邪的挑战?」项少龙忍
无可忍,冷笑道:「待会只要三小姐当众宣布只愿下嫁管大人,那我项少龙无论
如何厚颜无耻,也不致於仍要坚持动手比试吧!」
  吕娘蓉玉容转冷,狠狠瞪了他好一会後,缓缓点头道:「好!就让我吕娘蓉
看看今晚你怎样收场?」猛一跺足,迳自回大堂去了。
  香风过後,项少龙心中暗叹. 说到底吕娘蓉虽神色不善,却是一番好意,想
劝自己放弃比武,因为她也像嬴盈般以为自己败多胜少。但为了杀死管中邪,只
好不理她的好意。回到大堂时,大多数人已入席坐好,人人交头接耳,见到他的
都如获至宝地指指点点,看来话题都离不开他和管中邪轰动咸阳的一战。由於人
多的关系,除向南一端的三围主席外,其他坐席布在两边,分内外四重,共四百
席之多,每席四位,都是面向大堂賸出的广阔空地而坐,方便观看歌舞表演和剑
斗.
  该坐之席位时,一名府仆迎了土来,领他们入席。项少龙的一席居於右首第
八席。首席自然是昌平君,接着是王陵、王齕等大将。对面坐首席则是王绾,跟
着是蔡泽、嫪毒、吕族和仲父府中有身分地位的人,却没见到管中邪。
  项少龙在滕翼、荆俊、乌应元旁坐下时,才发觉纪嫣然、乌廷芳、赵致三位
娇妻与赢盈、琴清居於上首一席,正甜甜的向他送上迷人的笑容,不禁心怀大放。
目光移後,便是因模样儿相同,又是同样美丽和惹人注目的田氏姊妹花,不知如
何陶方竟坐到了她们那席去。十八铁卫自是居於後席。项少龙与乌应元闲话两句
後,朝大门望去。门旁两边那队近三十人的乐队,停止了奏乐,而吕不韦、吕娘
蓉等却不见踪影,只有图先在打点着。
  忽地乌应元暗裹推了他一把,项少龙醒觉望去,原来对面的杜璧和蒲鹄正离
席往他们走过来,项少龙、滕翼、荆俊三人只好随乌应元站起来施礼. 蒲鹄目不
斜视时,杜璧却狠狠盯了纪嫣然和琴清几眼,射出炽热之色,他虽装作出只是随
意看望,却瞒不过擅於观察的项少龙。
  两边的人隔着酒席,作了介绍和见面的礼数後,蒲鹄精明的目光上下仔细打
量了项少龙,呵呵笑道:「项大人果是威武不凡,天下罕有,难怪乌爷敢在你身
上押下重注了。若站在朋友立场,自是希望大人旗开得胜,但若以做生意的立场,
却是另一番盘算,蒲某心中矛盾得要命呢!」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为何桓齮不欢
喜他了,因为这人说话的神态和内容,都有种拿别人是生意财货的感觉,看人的
目光,就更有这种味道。
  乌应元乃应对交际的老手,笑道:「蒲爷言重了,乌某那区区赌注,怎会放
在蒲爷眼内,当然也不会因财失义,忘记了朋友的立场。」项少龙和两旁侧耳倾
听的纪嫣然诸女,均听得心中叫绝. 杜璧笑道:「乌大爷的辞锋真厉害,若项大
人的剑也是那麽厉害,今晚必可稳胜无疑,那时蒲爷恐怕也要把田地卖了,才能
偿还赌债。」
  项少龙失笑道:「到今晚才知大将军这麽爱说笑,蒲爷富甲天下,只要随便
往囊中一探,已够我等晚晚到醉风楼作大豪客了。」众人听他说得夸大,无不捧
腹。纪嫣然等更是花枝乱颤,看得远近留意她们的人眼都呆了。
  此时门官唱喏道:「太后储君圣驾到!」接着鼓乐声喧天而起。正穿花蝴蝶
般来回酒席间侍奉客人的过百美婢和府仆首先跪了下来。蒲鹄和杜璧施礼别过後,
回席去了。场内过千人纷纷下跪迎驾.
  荆俊不忘提醒项少龙道:「坐在嫪毒和韩竭间那人就是渭南武士行馆的馆主
邱日昇了。」项少龙朝斜对面嫪毒那席望去,找到了邱日昇. 刚巧邱日昇和韩竭
均往他瞧来,眼光相触,大家都感到有点尴尬。
  项少龙今趟是第二次见邱日昇,第一次是在与王剪的比武时,隔远一瞥,印
象不深,今趟留上了心,只见这在咸阳有宗师级地位的剑手相貌清奇,手足均比
一般人修长和予人灵活敏捷的感觉,年在三十五、六间,一对眼炯炯有神,气度
极是不凡,只是外表,便使他感到此人是个可怕的对手,难怪嫪毒这麽刻意笼络
他了。
  他还看到茅焦这被小盘安排在嫪党的大卧底,与令齐,国兴等居於後席处,
身分显仍及不上邱日昇、韩竭和另一坐在前席的嫪肆。门官又再唱喏,鼓乐声更
加紧凑时,十六名御卫在前方两旁侧身俯首开道下,朱姬、小盘和吕不韦并排步
入大堂。後面跟着的是昌文君和另十六名御卫. 接着就是吕府包括吕娘蓉在内诸
人,管中邪赫然在其中。
  不见多时,管中邪变得更可怕了,稳定的步履显示出强大的自信,顾盼间双
目神光电射,慑人之极,在一众家将裹,除了绝不逊色於他的上蔡剑手许商外,
其他人都给他比了下去。项少龙的眼光找到他时,管中邪的目光亦寻上他,两人
日光一触,有若闪电交击,好一会才分开. 由於吕不韦乃今晚的主角,兼又贵为
仲父,朱姬和小盘为表尊敬,坚持让他居於中席。
  吕不韦作状推让一番後,终坐了下来。管中邪等纷纷入席。众人平身坐好时,
注意力不由集中到管中邪处。气人的是吕娘蓉竟就坐在管中邪之旁,摆明吕不韦
一点不给项少龙面子,还隐然有管中邪必得美人归之意。管中邪之席位於嫪毒之
下,同席的还有连蛟和赵普两大剑手,而鲁残和周子桓这些旧人,只能居於後席,
可见由於在田猎时不能为吕不韦吐气扬眉,已失爱宠,为这些新人代替了昔日的
地位。吕不韦就是这种不念旧情的人。
  小盘循例说了一番口不对心颂扬吕不韦功德的话後,寿宴终在炽烈和期待的
气氛下开始了。
              
第九章、菜前美点
  吕府歌舞姬团充满挑逗性的大型歌舞表演过後,在蒙骜、王绾和蔡泽的领头
下,众宾客轮番向吕不韦祝酒贺寿,把宴会推上气氛炽烈的高峰。接着吕不韦在
管中邪、吕娘蓉等人簇拥中,去了两边辅宅接受其他宾客祝贺. 由於小盘和朱姬
仍在,虽上千人的宴堂,仍不觉喧哗嘈吵,只是纷纷交头接耳,话题均以项管两
人即将来临的比武为主。对面的嫪毒向项少龙举杯示意,预祝他胜利,项少龙含
笑回应,当然是浅尝即止,作个样儿。
  忽然乌廷芳打手势召他过去,项少龙心中奇怪。移到娇妻旁,低声问道:
「甚麽事?」纪嫣然凑过少许,沉声道:「吕不韦真是卑鄙,刚才小恬经过我们
身边时,匆匆说出『乌府门前有齐人伏兵』,可知吕不韦今晚是不惜代价、不择
手段都要把夫君大人除去。若管中邪杀不了你,就由其他人下手,只是我也弄不
清楚为何会是齐人?」
  有伏兵狙击自己毫不稀奇,此乃吕不韦一贯惯於冒险和胆大包天的手段,但
对为何会是齐人的伏兵,项少龙亦是一头雾水。想与另一边的琴清调笑两句时,
见朱姬正注视他们,吓得把到了口的说话吞回肚子裹,返席低声通知滕翼和荆俊。
滕翼冷哼一声,到了後席的荆善等处说话,片刻後乌言着离开宴堂,布置一切。
  鼓乐声再喧天而起时,吕不韦人未至洪钟般笑声先至,在管中邪一众拥持中,
由大门众星拱月地昂然而入。众人纷纷起立致礼. 吕不韦得意之极,倏地立定堂
心,由从人斟满杯子後,举杯遥向朱姬和小盘高声道:「先敬太后储君一杯。」
项少龙旁的乌应元冷哼道:「我看这无情无义的贼子能得意到何时?」
  项少龙冷眼看着小盘朱姬与吕不韦举杯互祝,心中岂无感慨。这刻可说是吕
不韦最得意的时刻,可是当待会欲杀项少龙而不得,稍後又黑龙出世,改朝换制,
粉碎了他禅让夺权的美梦後,他的权力将被逐步削弱,其中一个因素自是嫪毒的
势力膨胀。
  此时吕不韦等来至他们席前,管中邪从这祝酒的大队中移了过来,举杯朝项
少龙道:「今晚不论胜败,我管中邪对顶大人仍是打心底裹敬服,其他多余话都
不说了。」项少龙看着这顽强的敌手,微笑回礼. 两人都是浅嚐即止。到所有人
重归己席时,吕不韦又站起来宣布道:「齐相田单今趟特别派了个杂耍团来给我
贺寿,团内无一不是奇人异士,保证各位大开眼界。」
  众人本以为他宣布的是项管两人的比武,微感失望中,一队百多人的杂耍团,
声势浩大的涌了进来,又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惹来热烈的掌声和喝采声。项
少龙等心下恍然。齐人的伏兵,指的该就是这杂耍团了。这杂耍团甫进场已先声
夺人,外排各十多个壮汉大翻筋斗时,一组由三十多人叠罗汉而成的人阵。轻松
地在一名动作诙谐的侏儒生动的引领下,像一堵墙般跑了进来。
  最精采是除底层的八名力士外,接着三层的都是性感的美女,最顶处那齐女
更是美赛天仙,虽及不上纪嫣然等那种绝色,已属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其他绕着
罗汉阵的团员则边行边表演各种难度极高的动作。在乐队起劲约吹奏裹,宾客的
采声笑声中,罗汉阵花朵般撒往地上,四名力士滚往四方之际,上面三层的十一
位美人流水般洒下来,或卧或坐,表演柔若无骨又充满挑逗意味的诱人姿态.
  那高立罗汉阵之顶,最美的齐女翻下来後,再几个翻腾到了吕不韦席前,献
上一个以黄金打制而成的寿果。负责小盘和朱姬安全的昌文君最是紧张,与众御
卫对这批杂技员虎视眈眈,防止有人心怀不轨。项少龙和滕翼等聚精会神观察这
批待会将伏击他们的敌人,见他们不论男女都身手不凡,均心生戒惧。若非有蒙
恬通风报讯,猝不及防下,说不定真要吃上大亏。
  那十一位美女在八名有若崇山的力士衬托对比下,施展柔骨绝技和精采的舞
姿,引得全场欢声雷动。杂耍团退下後,众宾客仍是议论纷纷,对这批软骨美人
怀念不已。吕不韦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众人知道好戏来了,倏地静了下来。大堂
内近千对目光,全集中到这权倾一时的冒险家身上。
  吕不韦乾咳一声,正要说话时,嫪毒含笑而起,向吕不韦遥遥施礼,众人正
大惑不解,嫪毒已微笑道:「若下官猜得不错,仲父是否要宣布项管两位大人的
比武争美呢?」吕不韦呵呵笑道:「嫪大人真懂揣摩别人心意,事实正是如此,
不知嫪大人是否另有高见?」他语带嘲讽,暗指嫪毒擅於逢迎朱姬,颇为阴损抵
死。
  嫪毒就算不高兴,亦不会表露出来,淡淡道:「好事成双,主菜上席前,也
该有些可口小点. 不若先由下官家将与仲父手下高人,来一场点缀助兴,趁趁热
闹,仲父意下如何?」众宾客那想得到会横里杀了个嫪毒出来,公然向吕不韦挑
战。秦人好武,宴会比武乃家常便饭,好事者更纷纷喝采叫好。小盘见嫪毒说话
前,没有先向自己请示,知他恃着朱姬,并不把自己放在眼内,比吕不韦更嚣张
狂妄,心中暗怒。
  这边的乌应元向项少龙低声道:「嫪毒是不甘寂寞了。」项少龙含笑点头.
他当然明白乌应元意之所指。自周室式微,诸侯称霸,各国权贵均盛行养士之风
. 这不单是搜罗人材,以为己用,更是身分地位的象徵。权贵间家将卿士的比武,
更代表着门客实力的较量。嫪毒得太后朱姬支持,势力日增,自是希望趁此机会,
扬威立万,一显威风,假若他派出的门客高手能胜过吕不韦的人,不但那胜出的
手下声价百倍,还可突显出他嫪毒现时的权势地位,一举两得。
  在某一程度上,项管之战中嫪毒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胜上一场,
那就算管中邪真的击败项少龙这西秦第一剑手,管中邪仍未可算无敌,因为嫪毒
仍拥有一位胜利者,不让吕不韦专美。项少龙目光扫过嫪毒手下门客,见那令齐
脸有得色,立知此计必是出於此君脑袋,遂对此人留上了心。
  吕不韦呵呵再笑,显是看穿了嫪毒心意,别转身来,同小盘恭敬道:「比武
助兴,既可增添热闹,更可显扬我大秦武风,请储君示准。」嫪毒和朱姬同时脸
色微变,知道吕不韦故示尊重小盘意见的姿态,自是用心不良,其图加深朱姬嫪
毒方面和小盘的分歧。就好像只有他才尊重小盘的样子。
  整个大堂肃静无声,千百道目光全集中到这未来秦始皇的身上去。小盘也是
了得,像丝毫不明白吕不韦的暗示般,含笑对嫪毒道:「嫪卿家会派出那位剑手
来让我们一开眼界呢?」韩竭由嫪毒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内
史府客卿韩竭,请太后储君赐准献技。」这番话既自负又倨傲,特别强调要得到
朱姬的允准,摆明针对吕不韦刚才没有把朱姬这太后放在心上。
  近月来韩竭在咸阳声名大噪,直迫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大顶尖剑手,各人见
嫪毒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时兴奋起哄。吕不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小盘笑向朱
姬道:「一切由太后作主。」这麽一说,众人更是兴奋,此一道主菜前的美点,
已是势在必上。难道朱姬会和深得她恩宠的嫪毒抬杠吗?
  果然朱姬轻柔地道:「韩竭乃有稷下剑圣之称的忘忧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门生,
剑法超群,不过仲父手下亦能人无数,必可派出人选,好迫得韩先生抖出绝艺,
让我等见识一二。」滕翼见朱姬摆明捧嫪毒压吕不韦,虽对後者绝无好感,仍忍
不住低声对顶少龙等道:「真想去把韩竭的龟卵子捏了他娘的出来。」项少龙听
得好笑。回答道:「二哥总有机会的,何不现在借吕不韦的人,看看这龟卵子有
何本领. 」
  荆俊肯定地道:「吕贼必会派许商出来,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没有人是这龟
卵子的对手了。」事实上除他们外,堂内人人都在猜测吕不韦会派何人出来应战。
此等胜败关乎到吕不韦的面子和荣屏,吕不韦自不敢轻忽对待。吕不韦的目光果
然落到许商身上,岂知就在此时,与许商有师门之辱的连蛟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恭身道:「请仲父允许连蛟出战。」连蛟亦是当今咸阳炙手可热的剑手,曾多次
在宴会场合显露身手,众人见他自动请缨,登时鼓掌喝采。
  吕不韦显然对他颇有信心,呵呵笑道:「好:但记着点到即止。」只有管中
邪和许商同时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看好连姣。鼓声轰然响起。众人均知好戏立即
开场了。
  两人隔了丈许,并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盘,吕不韦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礼,
随即转身面向对手,四目交投。韩竭平时虽予人倨傲无礼的印象,但这时却像变
了另外一个人般,非常沉着,全神贯注打量对手,没有半点轻敌或疏忽大意。他
右手握在剑柄处,稳定而轻松,两脚微分,不动如山,虽没有摆出架势,但却比
任何姿态更有震慑人心的高手风范。连项少龙和滕翼等也暗暗为他喝采。
  他的眼神变得剑般锐利,但却没有透露出分毫心中的情绪,使人更觉得他深
不可测,难以猜度。大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这非是各人今晚特别有耐性,而是没有甚麽特别大动作的韩竭,已足以生出强凝
的气势,镇慑全场。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是他竟清楚传达出一种资讯,就是除非
他不出手,否则必是石破天惊的攻势。
  滕翼在乌应元後侧过来,奇道:「这小子与善柔同出一门,为何却完全不同
剑路呢?」项少龙刚和纪嫣然交换了个心生惊异的眼神,闻言道:「只从曹秋道
能调教出两个不同的徒弟出来,便可知曹秋道确已达大宗师级的境界了。」
  滕翼点头同意。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剑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身技艺授与徒
儿,很容易培造出另一个自己来。只有博通剑术的宗师级人物,才能因材施教,
令徒儿发挥出本身的优点和特长. 善柔以快为主,剑走飘灵. 韩竭则以稳为重,
剑求势求狠。只从两者的分别,便可推测出曹秋道的成就。
  另一边的连蛟虽一向狂妄嚣张,但际此生荣死辱的关键时刻,亦变得气度沉
凝,严阵以待。表面上一点看不出他落在下风,还拔出长剑,横在胸前,威势十
足,可是众人总有他给剑尚未出鞘的韩竭比了下去的感觉. 两人对峙了半盏热茶
的工夫,韩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寻到猎物弱点的斑豹般,双目厉芒剧盛,凝注
对手。事实上两人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但众人却猛地感到韩竭已主动出击了,
个中情势,确是难以言喻。
  果然身在局内的连蛟在对方惊人的气势压迫下,不得不立即发难,爆出震撼
全场的一声咆吼,手中剑化作长虹,在暗含奥理的步法配合下,越过了近丈的距
离. 长剑变化了几次,最後才斜挑韩竭握住剑柄的手。明眼者都知他剑势的每一
个变化,不但可迷惑敌人,还藉之加速增劲,使攻至敌人时气势力道均能臻达最
巅峰的一刻。而他直取对方握剑的手,更是最厉害处,务今韩竭不能全面发挥剑
招。
  纵使伤不到人,但高手交战,只要一旦失势,必绝难平反败局,所以无论在
剑术上或战略上,连蛟无疑已可跻身第一流剑客的行列。这时连项少龙等都觉得
韩竭有点过於托大,暗叫可惜。「锵!」韩竭右脚移前,身子奇异扭侧,寒光闪
闪的剑滑了一截出来,在灯光照耀下爆起一团耀人眼目的异芒时,一分不误的就
只凭那露出了半截鞘的剑刃硬挡了连蛟迅若闪电,厉若雷霆的一剑。
  连蛟想不到对方胆大至此,已来不及变招。韩竭竟再踏前一步,右肩一耸,
往连蛟胸口撞去,右手同时用力把剑推回鞘内,神乎其技地夹着了连蛟的少许刃
锋. 全场各人无不动容,如此剑法,确是世所罕见。这样当然锁不死连蛟的长剑,
但已足使他剑势顿挫,若被对方肩头撞上胸口,更要当场出丑,骇然下连蛟抽剑
猛退。惊天动地的攻击,立时冰消瓦解,还惨失主动之势。
  「锵!」韩竭那把光华流动得有若幻象的宝剑,终於出鞘。只要不是瞎子,
就该知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项少龙自问下亦知韩竭的剑更胜李牧赠给他的血
浪。滕翼叹道:「连蛟完了!」
  「停手!」众人齐感愕然。韩竭的宝剑本要乘势追击,闻言只好倏然立定,
剑回鞘内。连蛟仍被韩竭气势所慑,虽未露出败象,但只要看他连退七步,便知
他形势不妙之极. 众人定过神来,循声望去,发话者原来是管中邪。管中邪哈哈
一笑,道:「敢问韩兄,这把宝剑出自何人之手,叫甚麽名字。」
  若换了别个人说这番话,必会惹得全场起哄,怪管中邪取巧为己方的连蛟解
困,可是管中邪自有一股理所当然的风度,教人不敢妄定他在施展诡计。韩竭刚
好面对管中邪的一方,微微一笑,剑再离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甩手掷出,
旋风般向管中邪旋去,但由於运劲巧妙,长剑到达管中邪身前三尺许时,刚好是
剑柄的一方向着管中邪。
  众人目瞪口呆时,管中邪轻轻松松,漫不经意的探出巨手,指曲成虎爪,拇
指在下,准确无误地舍剑柄而捏着刃身。时间似若停顿了下来。本是狂旋的宝剑
余势全消,乖乖的给锁在管中邪的五指关内。管中邪横剑眼前,啧啧称善。韩竭
见管中邪露了这一手,亦像其他人般为之动容,再微笑道:「剑名破军,乃敝师
珍藏十大名剑之一,出自欧冶子之手。」
  全场立时起哄。欧冶子乃铸剑大师,古今除干将莫邪夫妇外无人能及,只此
一剑,便随时可换来足够普通人一世用之不尽的钱财。最尴尬的是连蛟,呆立堂
心,进退不得。管中邪又欣赏了半晌後,将剑抛还韩竭,笑道:「剑好人更好,
这一仗是敝师弟输了,异日若有机会,必向韩兄请教高明。」众人掌声轰起,却
非为了韩竭的绝世剑术,而是对管中邪的风度心折。
  嫪毒等自然不大是味道。项少龙等却是心中佩服,管中邪来了这漂亮的一手,
既技惊四座,救回了连蛟,更压下了韩竭的锋头. 一举三得,真亏他有这种应变
能力。众人望望管中邪,又瞧瞧项少龙,显都感到管中邪的锋芒,突然间把项少
龙全盖过了。吕不韦显然对这得力手下应变避辱的手段非常欣赏,举杯道:「来!
让我们为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喝一杯!」众人欢呼声中,举杯回敬。连蛟一言不
发,返席去了。韩竭则接过仆人递上的美酒,饮胜後才施施然回席,摆出胜利者
的姿态.
  吕不韦再要说话时,嫪毒後席的国兴忽然站了起来,先向小盘等施礼,大声
道:「刚才一战,虽是精采,却未能尽兴,小人斗胆,想请一位高人下场陪小人
玩上一场,以竟余兴,请太后、储君和仲父赐准。」此语一出,顿时全场肃然,
暗猜他想挑战何人。连嫪毒都皱起了眉头. 显是此事并未先得他同意。只有邱日
昇等渭南武士行馆诸人,人人脸有得色,不用说是早有预谋,想借此机会,重振
行馆在咸阳的声威。项少龙脑际灵光一现,已知道国兴要挑战的人了。
              
第十章、以德服怨
  在嫪党之中,以邱日昇为首渭南武士行馆中人,实与嫪毒门下其他客卿有显
而易见的分别. 因为他们并不须倚赖嫪毒而存在,而是秦国本土的一股势力。邱
日昇等现在须要依附嫪毒,皆因开罪了吕不韦,故一旦阳泉君失势,他们只好掩
旗息鼓,躲了起来。可是本身仍是一股不可轻侮的势力。与秦国军方有千丝万缕
的联系. 在利害关系下,他们借助嫪毒的荫庇重开道场,而嫪毒亦因他们而实力
倍增。
  但这只是一种利益的结合,不存在谁是主子的问题. 故现在国兴出场欲藉比
武重新树立行馆的威望,虽是早有预谋,却连嫪毒在这刻之前仍给蒙在鼓里. 项
少龙只凭嫪毒和邱日昇截然不同的两个表情,立时推断出所有这些事。
  听得国兴摆明要挑战某人,吕不韦还以为又是针对他旗下的人,心中暗喜,
打定主意,无论他说出的是何人,亦要以剑术能与管中邪并驾齐驱的上蔡第一剑
手许商上阵,好大挫嫪毒和邱日昇的气焰。急不及待下,那还有闲情向朱姬或小
盘请示,哈哈笑道:「国先生确是豪气干云。只不知所说高人,指的是那一位高
人呢?」
  国兴再一施礼. 目光扫挸全场,最後落到荆俊脸上,冷然道:「国兴藉此良
机,愿请荆副统领指教。」此语一出,登时全场起哄。荆俊先是呆了一呆,接着
喜上眉梢,正欲大声答应时,一个比天籁仙乐还好听的女声响起道:「不行:这
场比试该是我的了!」
  众人循声望去,包括国兴在内,无不愕然以对。原来说此豪语的,竟是与琴
清以色艺冠绝当代,美艳不可方物的才女纪嫣然。众人虽知纪嫣然武技高强,可
是知道尽管知道。总是难以相信这麽美丽娇柔的尤物,会是赳赳男儿的对手。
  国兴乃渭南武士行馆馆主邱日昇之下最着名的人物,向负盛名,无论这娇滴
滴的才女如何高明,体能气力各方面理该难以和这种顶级的剑手比较,故当下全
都呆了。
  荆俊自不能让嫂子冒险,欲反对时,郤给旁边的滕翼制止了。国兴则颇感尴
尬,呆望纪嫣然好半晌後,才说话困难地道:「唉:纪才女身娇肉贵,小人怎敢
冒犯不敬,更没有这个胆量,嘿!」项少龙对纪嫣然要出手,并不太感意外,因
为日前当这好娇妻闻知国兴言语中伤他项少龙时,曾大发雷霆,表示要教训国兴,
现今有这麽千载一时的良机,岂肯放过.
  他同时注意到朱姬正狠狠盯着纪嫣然,眼中射出了包括嫉忌在内的复杂神色。
此时厅内人人默然无声,静观事情的发展。纪嫣然仍是那副娇佣倦懒的动人样儿,
一点不像即赴战场的女武士,先向项少龙甜甜浅笑,才盈盈而起,走出席位,来
到大堂中央处。平时众人望她,均须遮避掩掩,今趟有此机会,无不狠盯着她,
饱餐秀色。
  纪嫣然先向主家席的小盘、吕不韦和朱姬致礼,忽然解下华美的外袍,随手
挥送地上,露出让一身山峦起伏、美不胜收的体态表露无遗的紧身白色武士服。
全场登时响起叹为观止的叹息声。项少龙想起当日杜璧派人追杀他们时,曾意图
活捉纪嫣然,不由乘机朝他瞧去,只见杜璧同是目不转睛,他旁边的蒲鹄更是瞳
仁差点瞪得掉了下来,垂涎欲滴。登时恍然大悟。
  场内不论男女,均被纪嫣然倾国倾城的绝色震慑。只听她口吐仙音道:「国
先生请勿小觑我们女儿家,否则若吃大亏,莫怪嫣然没有预先警告。给我拿枪来。」
负责掌管飞龙枪的乌光,连忙解囊取枪,忙个不了。国兴给纪嫣然妙目一扫,登
时失魂落魄,浑身发软,叹道:「这场算小人输了吧:国兴实无法兴起与才女动
剑弄枪之念。」
  纪嫣然一把接过乌光跪献的飞龙枪,先不理国兴,扬枪洒出一片枪影,再收
窄枪圈,登时滚滚枪影,在娇躯四周烟花般烁动不停,好一会才变回横枪胸前的
静态. 喝采声宛若雷震,连小盘和吕不韦都报以热烈掌声。国兴脸上首次露出凝
重神色。耳闻那若目见。此时才知纪嫣然之能名震大梁,自有真材实学.
  邱日昇等行馆之人,均脸脸相觑,自问若设身处地,亦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
鷩心动魄的枪法。蓦地一声长笑,转移了众人注意力,蒲鹄捻须笑道:「无论换
了那一个人下场,此仗都必败无疑,试问谁可狠下心肠,冒犯我们的纪才女哩!」
掌声再起,显示各人都赞同蒲鹄的话。纪嫣然微微一笑,眼尾都不扫向得意洋洋
的蒲鹄,欣然道:「若是如此:便请国先生挡嫣然十枪,若嫣然无功而还,就算
国先生胜了。」
  事实上在场诸人无不希望她显露一下身手,但又不希望她有任何损伤,听此
解决方法,登时釆声四起。滕翼低笑道:「国兴今趟有难了!」项少龙暗忖即使
换了自己,若是只守不攻的话,恐怕三数枪便要吃不消,点头同意。国兴尚未有
机会回答,小盘冷然道:「国先生搦战在先,现在有人应战,自不许临阵退缩.
为免国先生故意落败,若先生挡不了这十枪,国先生将永不被寡人录用。国先生
好自为之了。」
  邱日昇等无不闻言色变。要知加入武士行馆的人,最终目标都是借此阶梯,
晋身军队仕官级的职位,假若国兴永不被录用,那他的前途就要立即完蛋。各人
此时均知小盘对国兴公然向项少龙方面的人挑战一事,动了真怒,同时也感受到
这未来秦始皇不可一世的霸气。嫪毒和朱姬隔远交换了个眼神,互相看出了对方
的惊骇和怒火。
  因着嫪毒的关系,朱姬和小盘的分歧愈来愈大。不过今次嫪毒完全是无妄之
灾,站在他的立场,现下最大的敌人乃吕不韦而非项少龙。说他不恼邱日昇等,
就是骗人的。这些资料和分析全给冷眼旁观的项少龙一一收进脑袋里,好寻找可
瓦解武士行馆和嫪毒的夥伴关系的计策。
  国兴施礼後,「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同纪嫣然敬礼道:「嫣然小姐请赐
教。」纪嫣然淡淡道:「嫣然这十枪只攻先生手中之剑,保证不会伤及先生身体,
先生可抛开所有顾虑,全力防守。」在场之人,包括国兴在内,均听得先是怔在
当场,旋又心中折服,感受到这美丽才女高尚的情操。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可
看出纪嫣然的枪法已瑧出神入化的境界。而长枪本就是远距离的攻击武器,如果
以剑对枪,任由长枪把利於强攻的特性发挥殆尽,想不落败只是天方夜谭.
  国兴虽是纪嫣然心中因其言语辱及夫君而痛恨的敌人,但因事情牵涉到国兴
毕生的荣辱前途,所以她故意放他一马,令国兴能放手抵挡,不用因要顾着防护
要害,致处处受制。由此衍生的利害优劣,实有天壤云泥之别. 而在另一方面,
纪嫣然亦并没有顺应小盘的指示,乘势使国兴颜脸尽失,永不超生。可见这美女
特立独行。绝不会因任何人的影响而失去了本身行事的原则.
  说到底,国兴他们并没有如吕不韦般与项少龙方面有解不开的仇恨。席内的
邱日昇却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丝毫不领情。反是国兴露出感激之色。深深向纪
嫣然鞠躬致敬。然後摆开架式斜挺长剑,道:「请小姐赐教!」宴堂上鸦雀无声,
等待才女出手。
  另两个辅厅涌至愈来愈多的宾客,挤得席位外围处水泄不通,插针难进. 今
夜事情的发展。事事都是出人料外,教人无法猜估下一刻会发生甚麽. 纪嫣然虽
有点「违背君意」,可是由於纪嫣然乃项少龙娇妻,又是小盘最欣赏的美女之一,
这大秦国储君一点不以为忤,反趣味盎然地全神观战。朱姬眼内则嫉忌之色更深
了。近墨者黑,朱姬与嫪毒这种卑鄙小人混在一起,性情在不知不觉中起了不良
的变化。
  吕不韦却是更恨国兴. 刚才管中邪耍了无比漂亮的一手,把劣局平反过来。
压下了嫪毒的威势,本是非常圆满,只要管中邪能再击杀项少龙,今晚便是大获
全胜。岂知给国兴这麽出来乱搞一通,惹出了个纪才女,项少龙方面立时声威大
振,把他和嫪毒全比下去了。
  坐在管中邪旁的吕娘蓉呆瞪着纪嫣然,透射出茫然之色,忽然下面管中邪稳
定有力的手探了过来,抓起她的柔荑。吕娘蓉芳心抖颤,想起或者就是这只手把
项少龙杀死,不由朝对面的项少龙望去。只见他深情地凝望着有若天仙下凡的纪
嫣然,半点都没留心自己,心中涌起一阵失落的感觉,忙把管中邪的手紧紧回握。
  「当!」枪剑交击,声震全场。纪才女终於出手了。长枪由纪嫣然手中电疾
射出,看似标刺国兴面门,其实取点却是稍高一些,斜掠紮着武士中的发髻,揭
开了此战的序幕。若要国兴去猜纪嫣然的第一枪会是如何使出,他定会猜这武技
高明的俏佳人以其灵活的枪法,虚虚实实的惑他耳目,使他在难以对格下,退而
避之,失去凭膂力一出手便压制长枪的机会。
  事实上刚才纪嫣然示威性的枪法表演,早把这印象铸刻在国兴的脑海上,故
这看似简单直接的一枪,确是大出他意表。纪嫣然这把飞龙枪,与一般长枪的最
大分别是罕有的全钢枪,没有木杆枪刚柔兼济的特性,份量沉重多了,更不虞会
被削断,标刺时不但速度特快,亦怗了本身重量的便宜。力道非是一般木杆枪可
比。且由於国兴惑於先入为主的印象,想不到对手会舍巧取拙,故到发觉她弃繁
取简的一枪攻来,登时失去了预算,仓卒间只好沉腰坐马,挥剑挑格,与飞龙枪
真材实料地硬拚了一记。
  管中邪却是心中暗喜,全神留意飞龙枪的特性和枪法。谁都知项少龙不擅用
枪,若要以枪来对付管中邪。自须向以用枪名着天下的纪才女取经。故管中邪愈
能在这难得的机会上把握她的枪法战术,便等若先观项少龙预演一场,识破敌手
的虚实,更能胜券在握。
  国兴的剑格上长枪时,虽发出一下脆响,但却骇然发觉飞龙枪的力道并非想
像般中的狂猛,还有种似无实质的感觉,使他感到难以发力。这是完全不合情理
的事,但却又是最合情理的。长枪应剑往上弹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兴自
应乘势抢往纪嫣然近处,发剑进击,以好易肉搏的方式,瓦解对手长兵器的优势,
可是因为国兴只能守而不可攻,故纵然对方有此破绽,他亦惟有坐失良机.
  在千百对目光注视下,纪嫣然踏着奇异的步法,纤腰一扭,把飞龙枪单手拖
了回来,再双手握枪时,借腰马之力又把飞龙枪再送出去。国兴因刚才错估了纪
嫣然的力道,长剑多往上移了近尺後,才能回收,就是这麽的慢了一慢,飞龙枪
像条活了过来的毒蛇,闪电般直击他挂在右腰的剑鞘。国兴至此才亲身体会到妃
嫣然枪法的厉害,迫於无奈下後退横移。
  全场立时釆声雷动,除行馆和嫪党的人保持沉默外,人人均为纪嫣然打气,
荆俊、乌言着、昌平君等项少龙方的人,更是叫得喉咙都差点破了。项少龙看着
这美若天仙、艳丽如神的绝世佳人,想起自己就是拥有她的男人,心中那种志得
意满的感觉,更是令他心醉神迷。连他也想不到只是第二枪,纪嫣然就把国兴迫
得仓皇退避。
  纪嫣然嘴角逸出一丝无比动人的笑意,令人感到她仍是游刃有余. 但她手中
的枪却一点都不友善,在迅快的步法下,直刺的枪改变角度。电射往移退後国兴
右方的空档处。包括国兴在内,众人均为之愕然,不明白这刺空的一枪能对国兴
构成甚麽威胁. 岂知纪嫣然娇躯行云流水般飘前两步,枪杆变得紧贴腰身时,身
子急旋,借转动之力,飞龙枪由直刺变成横扫。取的仍是国兴的剑鞘。
  国兴若给扫中。保证要横跌地上,但却不会伤到他的身体,因而并没有违背
她许下的话言。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倾倒不已。纪嫣然每一枪都是那麽出人意表,
但又是那麽动人悦目。尤其是她娇躯在动作时表现出的活力,令人更是心弦震动,
叹为观止。
  国兴先失两着,本打定主意怎也要货真儥实地与纪嫣然硬拚一招,凭男性比
女性更强的体能瓦解她一枪比一枪厉害,延绵不绝的骇人枪法。可是面对纪嫣然
这借整个身体的旋动力量扫过来的一枪,国兴只好打消原有主意,使出卸劲,长
剑斜斜由上劈往飞龙枪。同时往後再退一步。就在剑枪快要交触时,飞龙枪闪动
如神蹟般往上跳起,幻出漫空枪影,晃动跳跃间. 长江大河般往国兴面门涌了过
去。
  如此枪法,连管中邪这种高手亦看得心中叹服,其他人更是疯狂呐喊,为她
助威,一时堂内沸腾着掌声人声,把气氛推上了炽热的高峰。「当!」国兴也是
了得,竟在重重枪影中找到了真枪所在,但因变招仓卒,力道不足,清音激荡後,
不由再退一步,手臂给震得又酸又麻。
  至此纪嫣然总共击出了四枪,而国兴则连连失利,认真来说半枪都守不住,
虽未可算败,但已大失面子。国兴暗忖这样下去,恐怕再挡两枪,保证剑刃脱手。
猛一咬牙,往大堂进口一方的广阔空间疾退开去。
  堂内立即嘘声四起。但这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纪嫣然已绝对地掌握了主
动之势,把国兴戏弄於股掌之上,唯一扳回劣势的方法,就是离开飞龙枪所笼罩
的势力范围,好能重整旗鼓,站稳阵脚,同时让被飞龙枪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手臂
争取复原的空隙。
  纪嫣然娇叱一声,竟滚往地上,左手紧握在飞龙枪枪尾处,借势下枪头先撞
地面,然後弹了起来,如影附形的赶上急退的国兴,挑向他的鞘底。高手如管中
邪、韩竭和许商等此时无不敬服,此枪最巧妙处是借拍地的力道,使不可能的事
变成可能。这一枪绝伤不了国兴,但只要触及国兴剑鞘,当然该算他输了。
  国兴更是魂飞魄散,也亏他了得,硬是顺势一个筋斗,翻跨往後。但众人均
知他已输了,当纪嫣然再由地上弹起来时,阵脚大乱的国兴更加不济,除了饮恨
枪下外,再无其他结局。邱日昇等均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今趟武士行馆势将颜
脸无存,以後还凭甚麽作为大秦训练剑手的最高机构。国兴心叫「完了」时,纪
嫣然弹立而起,枪收背後,含笑而立,那种由极动转作极静的对比,配合上她一
贯娇懒俏逸的从容风姿。看得所有人全呆了眼。
  国兴落地後踉跄再退三步。收剑胸前,胸口急剧起伏,讶然望着这最美丽诱
人的对手。这闻名天下的才女仍是气定神闲,盈盈浅笑道:「嫣然攻了五枪,先
生挡了五枪,而嫣然之所以能着着领先,皆因先生守诺只守不攻。不若就此作罢,
算我们不分胜负好了。」
  小盘鼓着掌站了起来,大笑道:「好一位纪才女,谁能不心悦诚服,由今天
开始。才女就是寡人太傅。」再转向国兴道:「国先生能紧守寡人之命,只守不
攻,亦是难得,就赐你为都骑第三副统领之职,归项统领管辖。」
  妃嫣然喜孜孜的和面有愧色的国兴下跪谢恩。项少龙心中生出神奇而又欣慰
的感觉. 小盘终於长大成人了,不但识破了武士行馆和嫪毒间只是利益的结合,
还压下心中的喜恶,以非常的手段把国兴收纳过来,这岂是一般俗子凡夫能有心
胸气魄。谁都想不到此事会以喜剧收场,一时釆声四起,但都是为纪嫣然欢呼。
「才女」之声,喊个不绝. 只有邱日昇仍是脸寒如水,眼露凶芒,一言不发.
  吕不韦也恨得牙都痒了起来,暗忖只要能干掉项少龙,其他人还何足道哉倏
地起立,大笑道:「怕该是主菜上席的时候了。」坐着立着的逾千宾客,立时静
了下来,目光集中到这权倾大秦朝的人物身上去。
             
第十一章、龙虎争锋
  吕不韦正踌躇满志,准备宣判项少龙的死期般颁告两人的决战时,吕娘蓉突
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不用比武了,女儿决定嫁给中邪,只好辜负项大人
的美意。」此语一出,吕不韦的笑容立即凝固,呆在当场。管中邪则雄躯一震,
眼中厉芒闪闪. 朝正愕然向吕娘蓉瞧来的项少龙望去。谁都知道这一向沉稳冷狠
的人失了方寸。其他人更无不脸脸相觑. 如此一来,这场万众期待的一战,岂非
就此告吹。
  杜璧、嫪毒等更难掩失望之色,因为无论两人中不理谁人饮恨收场,对他们
均是有利无害。而嬴盈、昌平君、王齕等却是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秦国一向严禁将士私斗,项少龙和管中邪同为军方将领,苦无藉口下,纵是
恨不得项少龙杀死管中邪的小盘,亦不能自坏规矩,硬要他们门上一场,否则法
何以立?宴堂肃默无声。吕娘蓉坐了回去,低垂螓首。酥胸高低起伏,处於极激
动的情绪里. 项少龙凝神瞧了吕娘蓉好一会後。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暗忖刚才
因开罪了她,所以她才故意在众人面前扫他的面子,砝码则是她的终生大事。但
说到底,吕娘蓉还是较倾向管中邪。
  吕不韦气得脸都红了,狠狠盯了吕娘蓉几眼後,眼珠一转,呵呵一笑坐了下
来,同右边的小盘笑道:「小孩子总是拿不定主意,不过本仲父曾有言在先,此
事理该由老夫作主,否则岂非失信於天下,诸君意下如何呢?」吕娘蓉燆妪猛颤,
抬起头来,正要说话,管中邪在下面握紧了她的手,凑近用声耳语道:「娘蓉切
勿再令仲父难堪了。」
  吕娘蓉呆了一呆,偷瞥了项少龙一眼,又垂下俏脸。小盘好整以暇道:「仲
父言之成理,何况比武挑婿,我大秦自古已有此风尚,故假若仲父认为这场比武
不宜取消,太后又没有意见,寡人自然全力支持。」众人的日光全转移到朱姬处,
候她出言,气氛紧张得像引满了的强弓。
  这握有实权的大秦太后一对美眸射出复杂难明的情绪,先深深瞥了嫪毒一眼,
再朝项少龙望去,忽然俏脸血色尽退,口肤微颤下娇喝道:「项管两位卿家的比
武,就如仲父所谓,如期举行好了。」釆声震天而起,整个华堂沸腾起来。项少
龙的心却像给利刃狠狠割了一下,知道在嫪毒和他之间,朱姬已选择毫无保留地
投向嫪毒。
  现在凡是深悉管中邪实力的人,均认定了他项少龙必败无疑,朱姬的支援比
武,正代表她希望自己给管中邪杀死,好一了百了。自己和朱姬的开系发展到此
等地步,只有叹一句「造化弄人」有何话可说?吕不韦雄壮嘹亮的笑声再次响起,
大喝道:「少龙中邪之战,立即开始!」这宣布又惹来另一阵高潮的釆声。鼓声
喧天而起,更添炽烈的情绪.
  管中邪低声安慰了吕娘蓉两句後,长身而起,全场立即静了下去。这声名直
迫项少龙的超级剑手只是随便一站,便有种睥睨当世的气概,教人心生敬畏。管
中邪步出席外,含笑接受众人的注视和喝釆,当到了大堂中心空地处,从容立定。
向主家三席敬礼道:「能得太后、储君和仲父恩准与项大人此武较技,实中邪生
平快事,微臣死而无撼。」众人听他说得豪气,又隐含分出生死始肯罢休之意。
情绪再高涨起来,拍得手掌都烂了,呐喊得声音也嘶哑了。
  项少龙的脸色却颇为难看,当然不是为了比武一事,而是对朱姬的转变感到
无比痛心。众人却以为他是怯战,大感奇怪。项少龙深吸了一口气後,压下了汹
涌的情绪,站了起来。就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已被朱姬的绝情深深伤害了。项少
龙生性重情重义,为了朋友,能置自身的安危荣辱於不顾,所以才能赢得像李园、
龙阳君、韩闯、图先等人的过命交情。他对朱姬更是情深义重,岂知最终却换来
这等对待,那能不心生怨怅。
  在万众注目中,他来到管中邪旁丈许处立定,施礼後目光落在朱姬脸上。两
人目光一触,朱姬立即垂下头去。项少龙化悲痛为力量,哈哈一笑道:「拿刀来!」
众人闻「刀」而愕然时,管中邪虎躯一震,眼中厉芒爆闪,往他望去。荆善走了
出来,跪地捧上仍插在鞘内的百战宝刀。项少龙接过百战刀。交往左手拏着。讶
异之声四起,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式样奇怪的兵器上去。
  连小盘都禁不住大奇道:「项卿家手上兵器,究竟是甚麽东西?」项少龙手
握宝刀。立有神彩焕然的感觉,因朱姬而来的渗淡情绪一空,万丈豪倩由心内涌
起,明声答道:「此乃微臣亲自设计的兵器」刀「,名曰」百战「,取的是孙子
兵法中『百战不殆』之意。」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恨不得他立即把百战刀拔出鞘来一看来。偏是项
少龙毫无此意。吕不韦惊异不定道:「少龙不是说过要以飞龙枪应战吗?为何却
出尔反尔?」昌平君哈哈笑道:「仲父此言差矣,兵家之道,正在於诡变无常,
教人揣摩不定,少龙明是枪、暗用刀,深合兵家之旨,为何仲父反有出尔反尔之
责?」
  昌平君这几句毫不客气的反驳一出。罧人都泛起非常特别的感觉. 昌平君虽
当上了左相,但由於德望未足,故一直受人轻视,而他本身亦如履薄冰,战战兢
兢。颇为低姿态. 但现在他侃侃而言,主动为项少龙辩护,可知他已逐惭建立当
左相的信心和地位,敢与吕不韦争一日之短长了。
  对昌平君,小盘自是全力支持,微笑道:「左相国之言有理,项卿家能设计
出这种史无先例的奇异兵器,更使人急不及待,好一睹百战宝刀的威力,若仲父
再无说话,寡人就宣布比武开始了。」吕不韦压下心中怒火,暗忖待收拾了项少
龙後,才来慢槾整治你昌平君,肃容道:「请储君宣布!」
  小盘目光落在项少龙握放左手仍深藏鞘内的百战宝刀,欣然道:「比武开始!」
鼓声再次响起。
  把各人的心弦全拉紧了。支持项少龙而又不知百战刀威力的人,一颗心都提
到了喉咙顶。一来他们对这新鲜出炉的怪异兵器毫无信心,二来更由於项少龙向
以剑法称雄,忽然换了柄从未上场的新颖兵器,火候和技法方面均会有问题,实
是不智之极.
  最高兴的却是蒲鹄,若比武不成,他最多足把原银奉还各大小赌客,但假若
项少龙得胜,由於有乌应元的赌注,将使他损失惨重。现在见顶少龙竟以这麽一
把不称手的怪家夥应战,自是喜动颜色。要知自古以来,剑在所有人心目中早建
立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乃近身格斗的王者,随之而来的是源远流长的剑术文化,
一时问谁都不能扭转这根深蒂固的想法。
  除纪嫣然等知情者外,只有小盘对顶少龙最有信心。那来自孩提时对项少龙
的崇拜,没有任何力量可转移他这种心态. 另一个不敢小觑百战刀的人就是项少
龙的对手管中邪。基於一流剑手的敏锐直觉,他首当其冲地感受到项少龙握上百
战刀时立即随之而来的强凝气势和信心,故一点不敢学其他人般生出轻视之心。
  鼓声倏歇。宴堂内声息全消,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声和间中响起的咳嗽。此
时所有人全涌到宴堂内。连席位间都插满了全神观战的人。
  两人缓缓转身,面面相对。管中邪左手握在长击刃的剑把上,躬身施礼道:
「项大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令人惊奇无穷,不论胜败,下属仍是真心折服。」
  项少龙感受着刀鞘传来奇异的感觉. 这载着中国第一把刀的鞘子绝非凡鞘,
而是由清叔以铬铁和後制成的剑鞘,质地远胜一般剑鞘,又不会像时下剑鞘般容
易生锈,本身可作格挡的武器。此事管中邪当然不会知道,但他郤没打算瞒他,
以微笑回报道:「管大人要留心了,我这把百战刀鞘也可作武器的。」管中邪眼
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点头道:「多谢项大人提点,请大人赐教。」
  项少龙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虎目扫过正目不转晴看着他们的嫪毒等人,其中
的韩竭更是专注得像是他上场那样。过两席的吕娘蓉则花容失色,茫然望着他们,
接触到项少龙眼睛时,樱唇轻颤,却没有躲避他的眼光。
  项少龙的目光最後回到管中邪处,从容笑道:「管大人准备好了吗?」管中
邪退後三步,「锵」的一声拔出长击刃,摆开架势。刀尖斜举胸前,遥遥指着项
少龙。一股凛冽的杀气立时气漫全场,生出凶险无匹的可怕感觉.
  项少龙微俯往前,虎目神光电射,凝视对手,同时把百战刀抽出少许,立时
光芒顿现,生出另一股强大气势。堪堪罩着对手。所有人立时呼吸顿止,静待随
时展开的恶战。
  项少龙道:「管大人请!」管中邪双目厉芒亮起,肃然道:「项大人请。」
  外人还以为管中邪故作谦让,只有项少龙知他因未能摸透百战刀的虚实,故
拣守势,以静制动。项少龙低吟道:「刀名百战,战无不胜,管大人小心了。」
  「锵!」百战刀终离鞘而出,却没多少人能清楚看到这宝贝的样儿。没有人
可想像得到百战刀会是如此霸道。即使曾试过宝刀厉害的滕翼等人,亦想不到在
实战时毫无保留的情况下,百战刀有如此威力。在万众期待中,百战刀像阳光长
虹般由鞘内拔了出来,随着项少龙前冲的势子,化为迅雷急电,刮过两人间丈许
的空间,往严阵以待的管中邪劈去。
  观者人人张口瞠目,却没有人能叫出声来。管中邪也吃了一驽,想不到项少
龙一出手就是舍身猛攻的姿态,忙横移一步,沉腰坐马,连剑挡格。「当!」一
声激响,震慑全场。先是刀风破空的急啸声,牵引了所有人的感觉,到刀剑交锋
时,管中邪随着响音,虎躯剧震。虽化解了项少龙威厉无匹的一刀,但绝非轻松
容易。
  这一刀因全无留手,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威势,但弊处却是後者难继. 项少
龙亦是心中惊悚,本以为这一刀至少可把管中邪劈退半步。岂知对方的脚像生了
根的硬生生把这惊天动地的一刀挡格了。管中邪武功确是进步了,难怪熟悉管中
邪情况的人都不看好他项少龙。像管中邪这种高手,已臻达人类体能极限所能攀
上的颠峰状态,要进步谈何容易。日下他这近乎奇蹟的更上一层楼,项少龙正是
大功臣。若没有他作为激励管中邪的目标和对象,管中邪绝到不了目下的境界。
  管中邪竭尽全身之力,硬架了项少龙这一刀後,心想若让对方展开刀法。那
还得了,现正他旧力衰竭,新力未生的一刻,借身子前冲之力,长击刃迫压着百
战刀不放,强往项少龙推去。
  「嚓!」刀剑摩擦下,发出一声难听之极的声响。项少龙力道始终及不上管
中邪,给他推得倒退两步。纪嫣然等立时花容失色,果然管中邪把握得时机,长
击刃回旋而出,借着身体的横移,避过百战宝刀笼罩的空间,由项少龙左侧标刺
他胁下露出的破绽. 更因管中邪使的是左手剑,这一着无论在角度、速度和机会
的拿捏上,均到了妙若天成的至境。
  就在爱护项少龙的人惨不忍睹,而恨他者或买他输者大喜若狂时,「锵!」
的一声,顶少龙左手刀鞘以一招「以守代攻」,便挡了管中邪这必杀的一剑,还
余势未尽,迫得管中邪於骇然中急退开去。全场各方人等,无不为项少龙这出人
意表的一招目定口呆。以剑鞘御敌并非甚麽奇事,但像项少龙般能以左手运鞘像
正常兵器般使出完整精采的招数,就是未之曾有了。
  这正是项少龙暗中想出来的奇技,以补百战刀攻强守弱的弊病。当然,若对
手非是管中邪,只是百战刀长江大河的攻势,已可教对方落败身亡,但若似刚才
的情况,百战刀鞘就有救命的妙用了。尤其墨子剑法乃天下最厉害的守势剑术,
弃之不用实在可惜,这方面的缺陷,就由百战刀鞘继承了。而若非百战刀鞘因混
了铬而坚硬难毁,亦担当不了如此重任。种种条件加起来後,就是项少龙此刻的
百战刀法了。
  管中邪生平所遇剑手中,惟有项少龙在先後两趟比武都可硬生生把他迫退。
心中叫糟时,眼前电光疾闪,刀气滚腾,百战宝刀已如惊涛骇浪般乘势攻来。
「当当」之声不绝於耳。
  项少龙展开领悟得来的刀法,在眨几下眼的工夫下向管中邪连劈七刀,每一
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钻无伦,像一道道的激电闪劈而来,在刺耳的刀风呼嘹中,刀
剑不住交触,以管中邪之能,初遇这种揉合了科学玄理和武学精华、史无先例的
刀法,亦给杀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後退。此时众人才懂得狂嘶猛叫。叫得最厉
害的是田贞两姊妹和十八铁卫,如痴如狂。
  高手如韩竭。许商辈,亦为项少龙威势所慑,脸色大变。最惨的是蒲鹄,那
想得到项少龙比传说中的他还要厉害百倍。每次百战刀劈中管中邪时,长击刃都
崩开了一个小缺口,而它的主人却躯体剧震,有如被裂岸的怒涛拍击,震得东歪
西倒。管中邪到挡了第七剑时,已略摸得了项少龙的百战刀法,只觉每一刀劈来
虽都有破绽,但由於刀法太凶猛太淩厉,加上没有一定的成法,根本是无从反击。
  这亦是刀剑之别,一般剑法中的挡格招数,遇上以砍劈为主的刀,更由於这
是刚发明的兵器,措手不及下,即使管中邪这种级数的剑手,也要大大吃亏。百
战宝刀就像变成了急电和疾雷,滔滔不绝的化成一道道芒光,画过两人间的空间,
每一刀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往管中邪。项少龙则变成充满了慑人力量的天神,
把领悟出来的百战刀法发挥殆尽,着着抢攻,绝不用留手,更不须防范对方的进
击。管中邪偶有还手机会,百战刀鞘就会施出墨子剑法,把破绽缝补得无隙可寻。
  观者只觉项少龙的刀法有若羚羊挂角,去留无由,完全把握不到刀势的取点
和下点. 身在局内的管中邪更是苦不堪言。「当!」的一声巨响,管中邪虽展尽
浑身解数。再挡了他一击,可是终吃不消这暗合物理特性一刀的冲姿,给劈得连
人带剑跌退两步,步法紊乱. 项少龙知是机会来了,大喝一声,如影附形抢前三
步,百战刀高举过头,当踏出第三步时,百战刀由上疾劈而下,猛砍往管中邪额
头正中处。
  管中邪临危不乱,这时退已不及,除了运剑硬格下,实别无他法。「当!」
刀剑交击。不堪砍劈的长击刃当中折齗,就在百战刀破额而入前,管中邪表现出
他惊人的身手,闪退尺许. 项少龙心中一叹,收刀而立,并不进击。管中邪再跄
踉退了一步,握着只剩下半截的长击刃,额际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只是被刀气
所伤。
  喝叫打气之声,倏地消去。两人目光交会。天地似若刹时停下来。片晌後管
中邪露出一丝苦涩笑意,抛开手中断剑,躬身道:「项大人的百战刀确是厉害,
下属甘拜下风. 」他不说项少龙武技高强,只赞他的百战宝刀,表明败因只在对
方手中兵刃,故并非完全心服。但事实确是如此。
  欢声雷动中,小盘等无不暗叫可惜,若非管中邪长击刃断成两截,包保管中
邪已变成躺在血泊内的死屍。吕不韦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吕娘蓉的俏脸再无半
点血色,茫然看着场内两人。小盘偷瞥了神情木然的朱姬一眼後,笑道:「此战
确是精釆绝伦,项太傅自创的宝刀和刀法,更使人叹为观止。」项少龙和管中邪
忙向小盘敬礼.
  众人眼光不约而同集中往吕不韦处,看他是否即场宣布把吕娘蓉许配给项少
龙。在吕不韦在不知如何应付时,朱姬乾咳一声,冷冷道:「此战虽借娘蓉之名,
其实却非为她而战,故婚约之事,大可取消,少龙可有异议?」项少龙当然不会
反对,点头应道:「一切全由太后作主。」
  王齕长身而起,走了出来,到了项少龙前,接过百战宝刀,把弄半晌後,转
身朝小盘道:「少龙创出此种教人胆丧的兵器。实是非同小可,若能用於马战冲
刺战术,将大大加强我大秦军旅近身马战的威力。功劳之大,比之攻城占地,更
是影响深远,已等似立了军功。故老将提议升少龙为大将军,负责训练三军,同
时统率禁卫、都骑、都卫三军,保卫朝廷,名为都统大将军,请储君恩准。」
  吕不韦和嫪毒等的面色同时变得难看之极,偏是别无他法,因为以王齕的身
分说出这麽一番言之成理的话来,确教人无从反驳. 小盘心中大喜,差点要抱着
王齕吻上两口,喜他识得体察龙心,欣然道:「大将军所说正合寡人之意,请太
后赐封!」朱姬方寸大乱,朝嫪毒望去,猛一咬牙,沉声道:「陞少龙为大将军,
确是实至名归,至於都统一职,牵涉到都城兵制改变,事关重大,还应从长计议
. 」
  小盘心中大骂,盖王齕提议最厉害处,就是把咸阳守军的兵权,全归於项少
龙直接管辖之下。朱姬这麽来一记避重就轻,只让项少龙陞为大将军,小盘虽恨
在心头,却又是无可奈何,惟有只宣布陞项少龙为大将军。寿宴至此人人意兴阑
姗,输得损手烂脚的蒲鹄更是空有满席佳肴,亦难以下咽。
  项少龙接受众人祝贺後,小盘当众宣布了五日後到渭河旁主持春祭,冲淡了
因比武胜败而引来的败兴气氛。项少龙见对面的蒲鹄面无人色的频频与杜璧交头
接耳,忍不住问岳丈乌应元,究竟在自己身上押下了多少赌注。乌应元忍者笑,
先欣赏了蒲鹄这大输家的表情後,低声道:「只不过三千两黄金吧!」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对一般人来说,百两黄金该可阖家人优哉悠哉活过这
辈子,三千两黄金已历天文数目,再加上蒲鹄以一赔三输掉的数字难怪这大富豪
也要消受不起。此时宴会结束,吕不韦亲把小盘和朱姬送往大门,其他人都轻松
起来,纷纷来向项少龙道贺,管中邪和吕娘蓉则双双悄悄溜走了。滕翼和荆俊趁
机先行一步,准备应付齐人的伏兵。
  宾客逐渐散去时,项少龙在乌应元、王齕,王陵、昌平君桓齮等人的簇拥下,
往大门走去,纪嫣然、琴清诸女随行在後。昌平君笑道:「照我看由今天开始,
再没有多少人敢正面向少龙挑战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二十一世纪所有武侠的小说、电影或电视中的第一高手,
无不满身烦恼,希望自己是例外的一个就好了。
             
第十二章、星夜刺客
  项少龙与纪嫣然诸女策马来到离岛府几个街口的通衢处,滕翼和数十名精兵
团的战士正在等候他们。众人纷纷下马. 滕翼走到项少龙旁,低声道:「我们的
人比这批田单派来的死士更先一步进入隐蔽的战略要点,所以现在对敌人的形势
了若指掌,只不知少龙想把来人全部歼杀。还是要尽量生擒敌人呢?」项少龙凝
望书长街黑沉沉的另一段街道,其中一截在到达府门前的路上由於两边都是参天
古树,故特别幽暗,正是敌人伏击他们的最佳地点.
  项少龙沉声道:「二哥有甚麽主意呢?」滕翼道:「要生擒敌人,自是要多
费手脚,但由於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上数倍,故可以在他们惊觉事败逃走时,才布
下天罗地网擒捕他们,小俊已把城内驻紮的一团五百人都骑车调来助阵,保证没
有人能溜走。」
  项少龙点头道:「就照二哥意思办吧:田单这头老狐狸真厉害,才回齐国,
便派了这麽一个暗杀团到咸阳来,而因有吕不韦的掩护,我们直至寿宴时,始知
道有这麽一个暗杀团的存在,亦可见我们的情报网上有着致命的漏洞,此事之後,
必须设法补救。」滕翼点头答应後,道:「我们去吧!」
  项少龙、纪嫣然、十八铁卫随着滕翼和他的人,沿着长街灯火不及的喑影迅
速而行,不一会到了那截藏有伏兵的路段外。除了乌府门前两盏大风灯外,整段
路沐浴在星月黯淡的光晕里,有种荒凉凄美的感觉.
  项少龙凑到纪嫣然的小耳旁道:「才女今晚显尽了威风哩!」纪嫣然把香喷
喷的玉脸贴上他的大嘴,喜孜孜道:「那及得上夫君大人呢?不过百战宝刀厉害
得过了分,否则管中邪就老命难保,这是否叫过犹不及呢?」
  滕翼也觉好笑,道:「怎会有厉害得过了分这回事,应是管中邪气数未尽,
命不该绝. 不过这人也实在身手惊人,竟能在剑断的一刻,避过百战刀的疾劈。」
此时十八铁卫等五十多人分散到各战略要点,甚至攀往附近房舍树木的制高点,
把这端路段完全封锁了。
  项少龙沉声道:「事後我回想起来,管中邪是故意让我砍在缺口上,好断剑
保命,此人的智计确是驽人。」滕翼和纪嫣然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在那种情况下,
管中邪仍能临危不乱,以这种骇人听闻的方法保命逃生,确是厉害。
  此时有人来报,一切预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众人都等待项少龙的指令。
项少龙微笑道:「敌人现在锐气正盛,我们就索性等他一个半个时辰,到他们惊
疑不定,心慌意乱时,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了。」滕翼和纪嫣然齐声叫绝,前
者道:「若是如此,我就使人去张罗些网索一类的东西,好擒拿敌人。」
  滕翼去行事时,项少龙挨着纪嫣然到了一颗大树下坐好,笑道:「今晚确是
充满刺激和冒险的一夜,以吕不韦的性格。如此大失面子,可能更激起他谋朝篡
位之心,幸好我们退有黑龙这着绝活,否则就真头痛了。」
  纪嫣然仰望星空,眼中闪着幸褔的光华,挨着他呢声道:「有夫君大人在,
吕不韦能有甚麽作为。若说行军打仗,王齕比徐先和鹿公两人更厉害,只要能保
住他不被吕不韦害死,吕不韦和蒙鸄便一天难以公然举兵,且秦人的忠君爱国,
天下知名。那到吕不韦随意操纵. 我反更担心杜璧和蒲鹄. 他们拥有长安君成蟜
这张可拿出来与储君抗衡的好牌,可利用秦人反吕不韦的情绪,更加上地方势力
和东方三郡的人心不稳,他们又与赵人勾通,除非不发动,一发动必能煎成大祸,
故不可不防。」
  项少龙对这位爱妻的识见,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受教道:「多谢才女
提醒,明天我入宫时会和储君、李斯和昌平君商量,免致有起事来时,猝不及防,
乱了手脚. 」
  纪嫣然悠然轻叹,把头枕到他宽肩上,梦嗼般道:「嫣然一生人中最感激老
天爷的事。就是嫁得项少龙为夫婿,自国破家亡後。每逢失意之时,总不时想到
了结这没有意义的生命,幸好没那麽做了。否则就不会有今夜这种凶险又美丽的
一刻了。」项少龙伸手环着她香肩,感动地道:「才女垂青我项少龙,该是我感
激零涕才对。」
  纪嫣然坐直娇躯,喜上眉稍道:「这正是我们夫君大人独特之处,从没有像
其他男人般视自己的女人为奴为婢。唔!清姊在此刻定是和廷芳、致致、小盈和
小贞小凤秉烛夜谈,谁的心离开不了你。」
  项少龙正想说话时,「砰!」的一声,在那截路的上空爆开了一朵烟花,照
亮了昏黯的街道。在这古代的照明弹下,瞧见十多人正沿街狂奔过来。
  两人站了起来,发出命令。战争开始了。一时杀声贯耳。战事转瞬便变成你
逐我走的追捕战。在项少龙方面设了的天罗地网下,敌人不死即伤,又或当场被
擒。附近居民被惊醒过来。当然没有人敢出来观看。蹄声人声,粉碎了这地区的
安宁。当项少龙回到乌府门外时,被擒下的齐人全巳五花大绑,集中在主宅前的
广场处。
  荆俊报告道:「杀了二十五人,生擒六十七人。嘿:看来那最美的软骨女和
侏儒都没有参与这行动,唉!事宾上里面没有半个是我们曾见过的齐人。」项少
龙驰入府门,只见被擒者虽疲倦沮丧,但人人都脸有宁死不屈的神色,不禁心中
暗叹. 自己该怎样处置他们呢?正踌躇间,蹄声由远而近,管中邪领着一队人旋
风般冲进来,施礼道:「下属来迟一步,请项大人恕罪。」
  项少龙等自知来者不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项少龙跳下马来,淡淡道:
「也没有甚麽大不了的事,只是一群小贼阴谋不轨,管大人即便把他们带走,如
何发落,就由管大人呈来报告,希望以後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便好了。」不但是管
中邪,连滕翼、荆俊和纪嫣然也感愕然。谁都知项少龙不会逜麽好相与,只是不
知他葫芦里卖甚麽药。
  管中邪呆了半晌,正想说话,项少龙不耐烦地挥手道:「把人带走吧。明早
给我一份报告,好让我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後指使和这批人的来历. 」管中邪虽惊
疑不定,但还有甚麽话好说的。立即指挥手下把人押走,连屍体都不放过.
  项少能与滕翼等步入大厅时,荆俊奇道:「三哥为何无端端放过这扳倒吕不
韦的大好机会呢?」项少龙笑道:「这批人没有一个曾在今晚的杂耍表演中现身,
可知吕贼早有布置,即使这些人给我们逮着,亦不会泄出吕贼与此事有关. 」
  纪嫣然点头道:「若非如此,吕不韦就是大笨蛋了,上趟牧场之战,事後的
收尾就弄得吕不韦一身麻烦,今次自然要学乖了。」滕翼皱眉道:「可是三弟也
不须将人交给管中邪,只要我们严刑拷问,至少可套出这批人如何进入咸阳,从
而发现可寻之迹,让吕不韦头痛一下也是好的。」
  四人此时在大厅坐下,侍女奉上热茶,众铁卫守在四方。项少龙微笑道:
「今次让管中邪收押凶徒,目的是要钓他这条大鱼,可以想像在明天的报告里,
吕不韦必会诿过别人,这是他们早拟好的策略,好能在除去我後,仍可借而打击
别人。」
  纪嫣然恍然道:「那定是杜璧了!」滕翼拍案叫绝道:「我明白了,管中邪
任由这麽多人进入咸阳,自是有亏职守,我看他还怎能保着都卫统领之职。」
  项少龙淡淡道:「若没有蒙武蒙恬这两只妙棋。恐怕仍动不了管中邪,但现
在有了小武或小恬去当都卫统领,吕不韦那犯得着再坚持下去。从明天开始,都
城二大军系都落在我们手上,吕不韦想造反就更困难了。」纪嫣然赞叹道:「夫
君大人真是算无遗策,但却难防嫪毒要争夺这位子,在太后支持下,他非是全无
机会的。」
  滕翼笑道:「那就由吕不韦去和他争个焦头烂额好了。」此时远处隐隐传来
车马之声,纪嫣然欣然俏立而起,道:「定是廷芳等回来了!」言罢朝大门走去。
  荆俊神情兴奋起来,低声道:「三哥不是说过要去武士行馆找邱日昇的晦气
吗?今晚天色这麽好,明天定是风和日丽,我们千万不要浪费了这麽好的日子呢!」
项少龙和滕翼同时哑然失笑。滕翼抓着荆俊的肩膊道:「莫忘了我们的项大将军
明天要带你这小子到鹿府正式提亲,你还只想到打打杀杀。」荆俊喜动颜色,自
刮了一巴掌後,赧然应是。
  此时一名女侍来到项少龙旁,低声道:「大人喝茶。」项少龙没有留心,随
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盃。蓦地刀光一闪. 侍女右手一翻,纤腰猛扭,手上现出一
把寒气森森的匕首,已闪电抹往项少龙咽喉处。完全出於本能的反应,项少龙仰
跌後方,避过了致命的一击,茶盃同时抛往後方。滕翼和荆俊同时大喝跳了起来,
荆善等亦大骇扑至。
  那侍女一个翻身,射出手中匕首。同时往侧门处逸去,身手之快捷灵活,教
人叹为观止。项少龙跳跃了起来,匕首插胸而入,惨叫一声,倒回地上去。滕荆
两人魂飞魄散,齐往项少龙扑去。众铁卫此时已把刺客截着,激战起来。
  滕翼和荆俊扶起项少龙,撕开匕首插中处的衣衫,只见内里穿上由清叔打制、
琴清缝纫的护身甲胄,匕首只能透穿了少许,登时松了一口气。项少龙透出一口
气,惊魂未定道:「不要杀她!」滕翼大喝道:「项爷没事,生擒她好了!」
  一声尖叫。侍女已被乌光扑倒地上。项少龙把匕首拔了出来,锋尖只沾了少
许刺破皮肉的鲜血。铁卫把女侍押到三人身前。项少龙定睛一看,赫然是杂耍团
的台柱,那最美的柔骨美妞儿。
              (卷十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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